飞来横祸（四）

随着时间越来越靠近年末，应酬越来越多。

距离新年还有六天，江韫玉和李懿行平均五天里就有三天有酒会，沙白作为技术人员能逃一些应酬，但他要参加的各种年度技术大会的数量也不相上下。

这些饭局早茶午餐晚宴不等，短短半个多月他们已经吃遍了中日韩德意法各国菜式，喝遍了下至十年上至五十年的红酒，谈遍了天南海北的政治经济科技。其中不乏试探施压和明争暗斗，让人身心俱疲。

并且他们三个极少出席同一场酒会，只是分别带领各自手下亲信最高效地参与各场宴会，因此压力大部分只能自己扛。身为女子的江韫玉更是得格外步步小心、时时注意，才能表现得从容不迫，波澜不惊。

前几年她是硬熬过这一段时间的，最常用的放松方式是追正处赛季的花样滑冰密集的比赛。今年也相差无几，不过她多了一个乐趣：和大洋彼岸的索菲亚一起追花滑比赛，并给索菲亚介绍她所认识的花样滑冰。当然，索菲亚在比赛现场，而她只能在线上。

“噢！你看到这个阿克塞尔三周跳了吗？圈数很足！”

“是的，非常漂亮！这位选手的跳跃很轻盈。”

“江选手的3A也很漂亮，不，他的所有跳跃都很漂亮，规范得可以做ISU的标准教学视频。”

“对了，玉，江选手现在怎么样了？得知他因为受伤退出总决赛的时候我非常惋惜。”

“他进行了手术，恢复得不错，应该能赶得上之后的四大洲锦标赛。他本人的恢复欲望非常强烈，所以肯定会以最快速度回到赛场上的。”江韫玉靠在床头，电视里放着比赛直播，床头柜上放着热气袅袅的蜂蜜水，“我只希望他能不留下后遗症，健康长久地度过自己的竞技生涯。”

现在是下一组比赛的六分钟练习时间，江韫玉放下手机，莹润修长的脚趾滑进棉拖鞋，用手揽了揽睡袍，慢悠悠走到窗边，打开钢琴键盘盖，指尖随意在几个琴键上戳了戳，然后再盖上，把窗帘拨开一条缝，擦拭其上蒙着的一层白雾，向外面看去。

不知何时下雪了。

寂静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下，一桶颜白料撒开般遮蔽了高楼的灯火，只待明日清晨将世界染成一幅银装素裹的画卷。

好美啊。江韫玉轻叹，放在窗上的指尖被冰凉的玻璃冻红，她却没有收回来，只是静静看着雪同样静静地下。

来到北方已十一年有余，但她还是那样的喜欢雪，那是一种纯粹得让人心安的宁静，是在曾经听闻的故事里令人无法忘怀的风景。

她拿起手机，点亮屏幕准备拍照，却骤然看见通知栏推送的新闻：

Q市发生6.8级地震。

她不由捏紧手机，屏幕因没有命令而再次恢复黑屏，映出她紧抿的嘴唇和不安的神色。

她再次点亮确认了新闻，接着打开私人号微信，点进江涉川的聊天页面，任凭打字的光标不断闪烁，却没有打出任何一个字。

明天去医院确认一下吧。

她坐回床上，六分钟练习已经结束，选手在屏幕里奋力拼搏，但她已经没有丝毫的兴趣再看下去，叹了口气关掉电视，打开笔记本电脑，提前做起明日的工作。

“我相信江选手的意志，他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手机屏幕一亮，显示出索菲亚发来的最新的回复。

梦里，她再次来到那座雪山植被与冰雪交界的地方。她要去雪山之巅，而站在半山腰抬头望去时，只觉得刺眼而眩晕。

供游览的栈道上络绎不绝都是游客，飞扬在栈道两侧的彩旗沿雪山蜿蜒成一条盘踞的长龙。另一边还有缆车，笔直地直指山巅。

但她无论如何也走不到栈道上，而对那高悬的缆车更是怀着极端的恐惧。她只能一个人站在没有道路的荒草里，疲惫地、惴惴不安地、似乎马上就要下坠地往上面爬。

忽然，地动山摇。

忽然，银白色的山峦倾塌，变成飞滚而下的白色巨石铺天盖地地向她直冲而来……

江韫玉猛地睁开眼睛，急促的心跳在耳边震响。

咚咚，咚咚，咚咚……

她手脚冰凉，卷紧被子，蜷缩成一个小小的茧房。

医院的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江韫玉忍不住闭上眼睛，生怕自己会遇到电影里的场景和某些人来个狭路相逢。但还好没有。

她轻车熟路走到那个熟悉的病房，先从门缝向里看去，没见别人，只有江涉川在床上坐着听电视发出的孤单的声音。

她敲了敲门，一如她第一天来看他一样。

“请进。”里面的声音说。

她将衣服抱在臂弯里，轻呼一口气，露出一个尽量明媚的微笑，推门，走进病房：“昨晚下雪了，涉川。”

大男孩坐在床上，手上还捏着一只小泰迪熊，愣愣地转过头看她：

“……韫玉？”

“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