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北川就这么在塌上和衣睡着了。
程在叹了口气,拿一旁的被子给程北川盖上,带着小精灵离开了。
桑予在一旁目送程在的离去,看着他孱弱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又回过头来看已经阖眸熟睡的程北川。
她垂眸看了良久,这时的程北川还是稍显稚嫩,他躺在塌上,呼吸粗重,显然是累极了。
忽然,桑予伸出一只手,指尖缓缓靠近,又在即将接触之时猛然顿住。
仿佛针扎一般,桑予猝然间收回了手。
她在干什么?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程北川,心底的慌乱张牙舞爪般破土而出,让她不能忽视。
桑予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了景斜殿。
她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既然她现在在经历程北川的记忆,那岂不是程北川现在也在经历?
若是经历的时间点相同,他们也许就能相遇。
桑予想着自己也找不到阵眼所在,那便先找到程北川好了,这样能一同商量着如何出去。
她正思索着要到哪里去找真正的程北川,突然,不远处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桑予闻声警觉,屏息以待。
结果,从草丛里钻出来一个雪白的精灵,甩着两条细细的长尾,迈着小短腿欢快地朝她跑来。
竟是茶茶!
桑予松了一口气,蹲下身来将它抱在怀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莫不是也跟着她跳了下来?
而茶茶却是在她怀中扭动着身体,像是非常着急的样子。
桑予见状,将它放了下来,只见茶茶叼着她的衣摆,向前拉去,奈何它个头太小,力气也不大,只能在原地使劲地拽着桑予的裙摆。
“你是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茶茶闻言,松开桑予,冲着她叫了一声。
这阵法估计是能压制灵力,茶茶化形本就十分勉强,在这里更是只能维持本体了。
桑予想着不能由着这里的阵法操控自己,不如就跟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于是,茶茶在前面带路,桑予便在后面跟着,茶茶脚步不停,绕过不远处的一座宫殿,直奔后山而去。
桑予在经过那座宫殿之时,看到了宫殿上方的牌匾,牌匾上写着‘景斜殿’三个字。
景斜殿?
她不是刚从里面出来吗?
但转念一想,估计是又将她拉到了另一个时间段。
她一路随着茶茶,来到景斜殿后的凤栖山,后山果真如程在所说,有着大片的红梅,但此刻还没到凛冬,那些梅花都还敛着花蕊,倒是凤凰花开得十分艳丽,像是如火焰在燃烧一般。
有人。
她看到一个身着白袍之人。
桑予一开始以为是程在,但走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程北川。
印象中,他极少穿这么素净的衣衫。
初见他时,他一身绛红色衣袍亮得惹眼,日常的穿着也颜色较暗,还从未见过他一身白衣。
所以桑予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仍然是记忆中的程北川。
程北川并没有感知到她,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凤栖山山顶。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桑予看到凤栖山的山头正冒着灼灼热浪,尽管他们此时的位置距离那里尚远,却仍是能感到一股股热流扑面而来,这与之前桑泽的自爆不同,精灵自爆所散发的力量是带着深刻的无望与必死的决心,而这里的力量,像是某种蜕变的新生,充斥着叫嚣和不屈,又带着试图推翻一切的执着。
等到有什么东西冲出了那座山顶升到了天空,桑予才勉强能看清。
那是一只凤凰精灵的神识。
它仿佛在经历什么极大的痛苦,周身有数条无形的锁链在桎梏着它,不让它周围的力量流逝,那只凤凰挣扎着,叫声凄厉,如泣如诉,整座山上都回荡着它的悲鸣,使闻者恸心,听者哀婉。
最终,它周身的锁链还是没能束缚住那股强悍的力量,那股力量凝成的灵力冲击似是将它撕裂。
凤凰仰天长啸,无形的锁链在一瞬间崩断,它展翅翱翔,鎏金色的羽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光彩。
接着,便是大片的流光从它身上坠落,点点流光在天幕稍纵即逝,似是在空中绽放了一朵极致炫目的烟花。
极美,也极惨烈。
而程北川,在看到这一幕时,脸上血色尽褪,鼻翼翕动,耳畔嗡嗡作响,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的凤凰,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此刻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凤凰在原地盘旋数圈,片刻后便飞于九天,凤凰精血染红了整个天幕,与天边的云霞白雪交相辉映,红得刺眼,白得心惊,似是在做一场盛大的告别。
直到那只凤凰彻底消失在天际,程北川依旧呆呆地望着凤凰消失的地方,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