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不死
> 思自己力有不逮,不能真手刃尚云明沏?思自己总是冲动,连累旁人? 还是……思他承这一刺,是为了保重尚云明沏?还是因为顾及她? 她扭头望回厢房窗户,那扇窗户已缓缓闭上。 缓缓于冰凉的石凳上坐下,树枝上吊着的牛皮防风灯被风拂得乱晃,晃得一如她的心情。 春寒峭料,入夜犹甚。 吸溜几下鼻子,她从怀中取出弯折的银簪,拿出丝帕将簪上血迹拭尽,又努力将银簪扳直。 再过几日就是宋玉和的三七之祭,她还得簪着它去见宋玉和。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抬头一望,张怀贤的小奚奴张华端着碗汤药进来。 一见树下呆坐的她,张华讶道:“宋姑娘,大晚上的,怎地不回屋子!” 她把弄着掌心银簪,头也不抬道:“就回了!” 须臾,张华送完药又从厢房出来,手中拿着件雪白氅衣,走到她背后道:“将这氅衣披着吧,别冻着了!” 本想拒绝,被张华提醒,她顿觉浑身冰凉,便放下银簪接过氅衣披上。 素白氅衣散着淡淡松柏香气,对襟上缀着两排淡紫貂毛,不似斗篷那般绵厚,于这早春夜里披着将将好。 她向张华弯眸一笑:“谢了!” 十五、六岁的小奚奴笑得一脸鬼精,向厢房的窗户呶了呶嘴:“倒不必谢我!” 她立时望向厢房,厢房的窗扇不知何时支开着一道缝,见她望过去,那道缝霎时阖上。 收回目光,拢紧氅衣,她无谓道:“那就替我谢过你家公子。” 张华嘻嘻一笑,目光落向石几上的银簪,伸手想取,却被她抢先一步拿起,双手合捧于胸口。 见她这么紧张,张华耸肩道:“这银簪损折了,我认得几位妙手银匠,或许……” 她淡淡道:“不必了!” 这银簪就是宋玉和,宋玉和就是银簪。 余生只有两个作用,一是伴她三千青丝,一是插入尚云明沏胸口……任人不得染指。 不知于院中坐到何时,许是小怜醒来没见她人,睡眼惺忪寻出屋子,乍见流苏树下的素白人影,立时于门口吓得一个踉跄。 嗔道:“宋娘,大半夜不睡觉……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就睡了!” 她纳银簪入怀站起身,才觉身上的素白氅衣颇不合身,迤地长长,取下抱在怀里入了屋去。 次日醒来,已日上三杆,她抱着氅衣去厢房归还,手还未敲上门,门却开了。 张华肩头驼着个包袱,看样子是要出门,她往他身后一探,不见张怀贤身影。 还未开口,张华就道:“宋姑娘,我家公子一大早就走了。” 她抱着氅衣讶问:“他不养伤了?” 张华无奈道:“修城墙和疏通河道正离不得人,公子去监工了!” 她默了默,将怀中氅衣递出,“衣服还你公子,谢了!” 张华低头一看,将氅衣推回,笑开道:“我家公子说,宋姑娘赠过斗篷给我家主母,这氅衣便送姑娘,权当还了姑娘的情。” 她看着怀里宽大的氅衣,面色怪异。 真记她赠衣的情,不是应该将斗篷归还么,拿他自己的氅衣相赠,这叫什么事? 再说了,她披着也不合身! 张华阖上门,朝她微一躬身道:“代我家公子,谢过宋姑娘留宿之恩!”说完一耸肩头包袱,大步朝院外走去。 她心忽地一空,望着张华背影道:“他不回我家住了?” 张华打开院门,回首一应:“不了!公子说,孤男寡女同处一院,有失礼数;再者,公子尚在服孝,借住别家甚为不吉,便不住了!” 望着张华阖上的院门,她怔忡了许久。 …… 今日是宋玉和的祭日。 宋唐心早早起床,精心装扮后,将银簪缓缓插入云鬓,恍神间,宋玉和不知何时出现在镜中,赦然问:“这支银簪可有幸……长伴宋娘三千青丝?” 她红了眼眶,抚上镜子,许久后恋恋不舍挪开手,镜中玉和不见,唯余自己。 虽只与宋玉和两见,他却因她送了性命,往后,她就是他的未亡人。 吸溜吸溜鼻子,她起身整整衣裙,朝院中唤:“小怜,祭品可都备好了?” 小怜满头大汗奔入,“备好了、备好了!今日坊里忙,陈伯走不开,遣了三位护卫大哥护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