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殡之日
“尚节使,我家公子有请了!” 张华一身素缟奔出灵堂,遥遥便礼揖而来。 尚云明沏认得张怀贤这个小奚奴,见女子只是低头不语,一扬下巴问:“这位是?” 张华谦卑深揖:“这位是老夫人乡下的远房侄女!”抬眸望了一眼无忧,递话:“刘姑娘……这位是尚节使!” 无忧闻听,战战兢兢一揖:“小女刘翠翠,见过尚、尚节使!” 尚云明沏淡淡一抬手,转身朝灵堂走去。 张怀贤已换过白素孝服,跪坐于堂前往银盆内缓添着纸钱。 待背后起了风,风将盆中纸灰拂飞满堂,他递送的速度便越来越快,盆内霎时烈焰熊熊, 脚步声轻轻在背后停下,尚云明沏轻声:“张兄节哀!这情境……教我这一城之主情何以堪?” 张怀贤停手,默看火舌将纸钱舔尽。 尚云明沏上前,伤感自责:“怨我一时高兴,竟将张兄功绩当众宣示,以至给张兄引来大祸……” “节使不必歉疚!”张怀贤声音嘶哑,眼底泛起泪光。 他缓了吸一口气,捻指间纸钱为碎屑,手背青筋暴起。 尚云明沏跪到锦垫上,从纸钱堆拿起一叠,一面往银盆里送,一面愤怒道: “张兄为我苦心献策,又为百姓远赴洛川关……此事我定彻查清楚,还张兄一个公道!立琮他,定没有好下场!” 张怀贤幽叹一声,嘶哑问:“节使认为……是立琮纵的火?” 尚云明沏恨声:“不是他立琮派人报复,还能是谁?” 张怀贤目细眸半敛,两手虚抱,哑声: “我娘成了一团焦炭……我竟抱不满怀。火舌灼身之痛,赤焰蒸骨之烈,惊恐无望之惧,恨不能以身代受……” 泪挂于睫,又点滴而下,他鼻孔颇颇扇阖,从牙缝里吐字:“此血仇不报,愧为人子!” 尚云明沏脸现戚戚之色,攥手成拳道:“老夫人之死,我心中委实惭愧。待老夫人出殡,我愿以儿子之身为她送葬。” 张怀贤泪光交溢的细眸望来,四目相对,皆红了眼。 尚云明沏目光并未避闪,掏心掏肺道:“往后,我必与张兄生死与共,任人都不得沾碰你一指!” 张怀贤没再出声,若失了魂一般,一张接一张地烧着纸钱,灵堂前便沉默难抑。 尚云明沏也没再多扰,起身,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灰,至灵堂香案前取香点香,三拜插香再三拜。 一拂衣袂转身,尚云明沏凛然道:“手下清查起火一事,我会让他们尽量不要惊扰老夫人。今夜,本节使便给你一个交待。” 张怀贤垂眸静跪,恍若未闻。 尚云明沏待要跨出厅门之际,倏地转身,一笑问:“张兄,你有个远房表妹?” 张怀贤阖目,头也未回,缓声:“节使说的可是翠翠?她嫁于晟洲,夫家离我颇近,来府中帮忙。” “唔!”尚云明沏转身步出灵堂。 良久后,张怀贤才站起身,身影笼在火光跳跃里,衣袂翻飞于灵堂前。 他目光望出门口,猩红眼眸里渐积阴霾。 * 宋唐心红着眼才跨入家门,便见庭中站着节使府的府兵,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达卓又见了。 她避开这帮人,绕着边回到自己院子。 许久后,这伙人才散去。 她这才来到前院,找到宋时明一问,才知尚云明沏胁千香坊上百条人命,迫她入节使府任掌印一职。 “我去!”她道。 为替她的胡姬娘报仇,千香坊上下齐出,她无以为报,岂会累及众人性命。 宋时明立于阶上,沉重道:“本道过完年才告诉你……也只好如此!你且忍耐半年,待我回来带你去上京。” 她讶然抬头,见宋时明神色笃定,怔问:“那……我那夫婿还要不要选了?” 宋时明步下庭阶,抚上她头,柔声:“自然要的。到时,爹带你同你那夫婿一道离开。” 宋唐心更惊讶了。 未来夫婿家里,怎会舍得儿子同她远走高飞?不过,她也没好意思问。 遂后,她这个年过得也不甚愉快。 她心上挂着张怀贤的娘,连着几夜从恶梦中惊醒。 梦里,张老夫人在大火中跌跌撞撞,呼号求救……她便在梦里自责了一回又一回。 浑浑噩噩过到大年初五,听小怜回来说,今日节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