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
了,酒能喝,但不可过。” 见酒入杯,尚明云沏这才散了脸上怒色。 不过一看杯中那浅浅一汪,叹了口气,还是将酒一抿而尽。 砸嘴回味一番,他将玉杯一掷,“当”一声,那玉杯便在玉几上滚了几滚,发泄出他酒兴未尽的不满。 他起身步出水榭,达卓忙取来白狐裘要给他披,他却抬手一拒,径直走出。 达卓抱着狐裘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尚云明沏负手仰头,观赏头顶一簇腊梅,花有凋零之象,枝却有新蕴之苞。 室内养伤将近一月,他便久嗅梅香,这香气太过沁心醉脾,屡次想来观看,却被达朗、达卓劝止。 西阗为高山雪国,何样的大雪他未见过,却从未见过老师口中的寒梅。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他轻诵。 那日,于老师纸笺上看到这首诗,他便知老师是真的思乡了。 攀枝折花,拈花轻嗅,他自言自语:“老师,你现可魂归故里了?” 达卓见他怔忡,撇眉许久,劝慰:“该走的留不住,何必念他?” 闻听,尚云明沏掷梅于地,目光却定在落地红梅上,久久出神。 来晟洲覆职前,他向老师剖白了毕生所求,要老师辅他达成宏愿。谪仙般的老师闻听后失了一身仙气,暴跳如雷,吵着要离他而去。 此前,他一直以为老师便是他的倚仗,可那日的老师让他分外失望,心中再次孤寂。 孤寂一若与老师相逢前…… 十三岁那年,他的马奴说漏了嘴,道出他生母另有其人,也为马奴,却是女奴一位。 当年,他爹喝醉了酒,拉着女马奴乱了性怀了他。 嫡母膝下无儿,他出生后将他生母藏起,他便一直以为自己为嫡母所出。 与马奴乱性为丑事一桩,他爹与嫡母便将他深藏府中,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生母之事。 是以,他十三岁前都不明白,为何嫡姐打小就厌弃他,折辱他,骂他狗奴…… 当得知生母另有其人,他便与身边的奴人商议,要他们带他去寻母亲。 结果那群奴人回头便告诉嫡母,他未能去寻母亲,倒让嫡母囚于笼中,扔到荒野三天三夜。 三个日夜,荒原烈风,群狼环视。 他倦缩于铁笼里,惊骇与一双双幽绿的狼眼对峙。 铁柱细密,着急吃食的群狼探不入狼头,急得呜呜低泣,探入狼爪子扒拉他。 他初时惊叫闪躲,第二日便饥渴难耐,瞅准机会抓住一只狼爪子,死死抱紧又咬又啃,咬下满嘴腥臭狼毫。 虽血未吸到,肉也未咬下,被袭击的野狼却尖声高嚎,吓得狼群后退,只敢远观。 嫡母并非真想杀他,只是要他放弃认回亲母的心思,否则,完全可以直接扔他到狼窝里。 三日后嫡母派人带回他,问他心意。 至此,他假装服从,与曾和气待他十五年的嫡母复归于好。 而嫡姐,想来知他身世已久…… 而他奉如至亲,知己,靠山的老师,也是他于十三岁时得见。 彼时,老师混在景唐奴中待价而沽,虽一身鞭伤却据理力争以博宽待。 负责看押奴隶的阗人扬刀恐吓,鞭鞑不断,老师却站如青松依旧,铮铮有声,不惧被砍了脖子。 他见老师很是奇特便重金买回,后来便是老师教得他经天纬地之识,治国经邦之学。 有了谪仙一般的老师作陪,他心中便再不孤寂。 可十年师徒之情……老师却在他最需要倚仗的时候,与他离心离德。 高山雪国的冬天比塞北来的早,老师“走”的那日,恰巧下了冬季里第一场雪。 雪若飞絮落了满身,他心也凉透,便对老师冷冷道:“既是我的人,便断无弃我而去的道理,除非死。可便是死,也须死在我眼前!” 他失了生母,断不容心上的人再离他而去。 老师站在他面前,发丝飞扬,白色氅衣与风雪浑然一体,而漠看他的眼神,陌生得让他心冷缩成一团。 老师解下腰带,挂于院中松枝上,毫不犹豫将头颅伸入打好的结套……直到老师两脚悬空,气绝身亡,他都未出声阻止。 弃他去者绝不可留!更何况,他不愿老师再教授他人。 垂花门处,达朗带了数位扈从大步而来,遥遥便拱手道:“主人,到了,他们都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