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胡姬
宋唐心眼巴巴等着,听到这句话,揪着的心轰然落地,又挤出一对月牙以示感谢。 年轻西阗人轻一颔首,手一松,车帘垂落下。 此人应是察觉到她方才的急迫,否则怎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什么叫她是他的人? 她抬手摸了摸脸,这雪芝酒后劲还真是大,半日过去,竟又让她脸皮滚烫,灼如火烧。 待想落下帘子,景象却跳入眼帘,纵使眼前景物影子重重,却仍能看出城中的凄凉。 大街两侧的商铺梁倒柱塌,门破匾横,火烧烟熏后的荒凉,远比这场急风骤雪教人发憷心惊。 目光飘过前车,前车窗帘复又掀开,窗口出露出年轻西阗人半张脸。 她听到,他似乎叹了口气。 兔死狐悲?他们西阗人于塞北这二十年间罪恶涛天,罄竹难书,这点惨象算得了什么? 气恼之下,她忍不住又打了个酒嗝,捂住嘴,方要放下车帘,头顶蓦地响起物件破空的呼啸。 “呼呼呼……” 她醉醺醺抬头,数根焦梁自街边高楼直落,根根对准年轻西阗人的马车砸下。 然后便是一片刀光剑影和打杀声,不时有西阗人的扈丛受伤倒地,血溢长街。 怔怔看着距她两丈远处的厮杀,她大着舌头喃喃:“……陈伯……出人命了呢!” 无需她说,她的护卫早已反应过来,手握木棍将她马车团团护住。 管家陈立静执马缰,波澜不惊道:“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这伙人非是冲我们来的,小东家别多事,也别看。” 陈伯的话虽如此,宋唐心的醉意却被惊飞了一大半。 想她在上屯村时,也与村里的村娃们打打杀杀,不过都是练练手过过招,眼前这白刀子进血刀子出的场面却是初见。 她骇然,青天白日,严防密守的晟洲城内,竟有人敢当街行刺西阗贵族? 若说是景唐流民,可晟洲已被犁地三尺,内外戒严;且这伙人身手矫健,手起剑落间西阗扈从纷纷倒下,哪像是饥寒孱弱的景唐流民? 思绪纷乱之际,这伙人巳将扈从们伤杀一尽,身子横陈雪地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唯余那个达朗护着年轻西阗人惊恐强撑。 达朗右臂中了一剑,只能换了左手持刀,腿上也中了一剑,血流如注。 越缩越小的包围圈内,一位蒙面人前出几步,面巾外露着双浑圆杏眸,目光澄静如一汪秋湖,仿若方才行凶者没有他。 他挥剑砍落达朗毫无章法的刀,再一脚飞出踹中达朗胸口。达朗便若断线的风筝般飞出,重砸于雪地,挣扎着一时爬不起身。 长剑直指年轻西阗人,杏眸蒙面人声音柔胜三月和风,话却如索命的恶鬼。 “晟洲可容不下你这尊佛,我等奉命行事,你死期到了!” 雪扑簌簌一直在落,年轻西阗人早已雪粒满睫,身上的白毛狐氅与长街积雪浑同一色。 他目光越过一众蒙面刺客,落在数步之遥的宋唐心马车上,收回目光冷问:“可否告知,何方神圣容不下我?” 蒙面人静默片刻,也没藏掖:“听说你于西阗王都声旺名隆,才思敏捷,岂会想不到?” 回话间,年轻西阗人却狡猾地自袖里抽出一柄袖剑,抖手一震,袖剑弹开足有三尺。 寒光一闪,疾风骤雨般朝杏眼蒙面人挥去…… 双剑铮鸣,年轻西阗人一面挥剑抵挡,一面冲她的方向高喊:“车上的贵人……可还想喝我的奶姜茶?” 宋唐心确信这话是冲她喊的。 她五指紧攥帘角,小声嘀咕:“就是那狗屁奶姜茶,害姑奶奶我醉到现在。我与你什么交情?眼下又是什么局面?想拉我垫背?我又是傻子!” “唰”一声,蒙面人的剑自年轻西阗人肩膀划过,织云锦袖破开,刹时血流如注。 又一剑袭来,他咬牙挥剑挡下,扭头再喊:“你不是唤我兄弟么……行行好……帮帮兄弟!” 就这扭头的一霎,长剑从他锁骨透穿出肩胛,待长剑抽离,他怆然跪伏于地。 杏眸蒙面人轻道:“该送你上路了!” 年轻西阗人以剑支身,无语睇望宋唐心的马车,状若落入陷井的野兽,满眼的不甘和凄哀。 杏眸蒙面人扬起长剑,挥下,带起凌厉的风声一路逼近,未等来头颅坠地,‘铛’一声金鸣却响起。 年轻西阗人霍地开眼,一道娇纤的红色身影挡在他身前——正是手执锈剑的宋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