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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悔改的缘故,眼前这位奥村周身散发的气场比她印象中的要柔和太多。更何况她在十几秒前才刚看过他年轻时的照片,因而此刻便愈发清晰地感受到眼前人的苍老与孱弱。
“你一定就是望月小姐了。”奥村缓步走进房间,“你好,我是奥村邦和。”
祈微微点头算作还礼,余光却不动声色地再度落向那张堂而皇之地摆在茶几上的全家福。
奥村在介绍时并没有刻意强调自己与春之间的关系;但学姐偏偏在将这样一张特殊的照片摆在了个祈一定会发现的位置,以女儿的身份暗示祈留情。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也算是属于这对父女之间的一种奇妙的默契。
奥村坐到了祈对面的沙发上。他半低着脸孔,双手如跪坐时一般撑在膝头,再度开口时语气中充斥着一股不似作假的诚挚,“望月小姐,虽然你我是初次见面,但我想我已经知道此次你来找我的目的。”
“对于我过去的那些所作所为,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但还是期望你和你的家人愿意接受我的致歉。”奥村说着,深深地垂下了自己的头颅,“当然,我也知道这种仅在口头表达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所以等将手头剩余的事务处理完毕之后,我立刻会去向警方自首。”
鉴于致使他欲望膨胀的根源已被他们亲手夺走,祈愿意相信他袒露的一切皆是发自真心。
可紧接着,她又听得奥村迟疑地道,“只是……望月小姐,我另有一个冒昧的请求。”
“我曾听春提及,你在尝试调查两年前的这桩案件。然而,望月小姐,无论你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我希望……尤其是在我去自首之前,你就不要在继续深入下去了。”至此,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那个险些被强烈的负罪感压弯脊柱的中年男性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她的眼睛,他的脸上渐浮现出一股与他自身的阴影在拒绝向她说出幕后黑手的真实名姓时一模一样的无力,“蕴藏在这件事背后的险恶远超你的想象,如果望月小姐你不愿意放弃调查的话,那接下来恐怕不止是你本人,你如今的家人……和朋友,都会陷入致命的危险之中。”
而春……毫无疑问,亦是属于这个范畴。
他总算想起了自己也是某个女孩的父亲。
听懂了奥村的言外之意,祈不禁淡淡一哂。她稍稍端正坐姿,同时将一点略微冒尖的恶意不动声色地重压回心底。
“我想您误会了,奥村先生。”她不急不缓地道,“我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就两年前的那起事件,我也的确存有几个疑问,盼望您能为我解答。”
祈想自己的这番表现实属是不知好歹,但她还是罔顾了奥村微沉的脸色,接着问道,“首先能否请您告诉我,您是怎么处置那个将女儿卖给你的男人的?”
她的态度平静得近乎冷漠,只是对于个近几月都饱受良心谴责的人而言,她的平静就像一柄钝刀,划过后倒是不会出现伤口,却总会留下点痕迹,也会让人感到疼。
“望月小姐,”奥村的面容灰败,嗓音嘶哑,“我刚提醒过你……”
“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奥村先生?”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祈温和又不失强硬地打断。
奥村盯着她的眼神中似有显而易见的恼怒与微不可察的困惑,但最终他还是移开了目光,口中发出一声妥协般的长叹。“我什么都没有做。”他说。
“哦?”祈顺理成章地反问,只是她的表情看上去并不似她微扬的语调那般惊讶,“我原以为按照奥村先生的行事准则,是不会将这样一个巨大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的。”
就算奥村委派的人在与那个无赖进行交易时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与目的,但只要相关的新闻一出,当事人便是再愚蠢也能迅速想通事情的原委,届时他必然会做的一件事,就是以此为筹码对奥村进行勒索与敲诈。
“……至少也应该用些手段,在他闹出些事端前就将他处理掉。譬如……”祈轻描淡写地吐字,“‘废人化’。”
看起来是自从祈执意要追问有关“那起事件”的相关细节时起,奥村便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因而在听到祈直接说出“废人化”一词,他也仅仅是稍许流露出了些许的讶然,之外就再无其他多余的反应。
“你想得太单纯了,望月小姐。”他说,耐性得像是寻常长辈在对个不懂事的年轻人答疑解惑,“先不提那时是否有提供‘废人化’这一请求的渠道,委托这件事本身也要支付很大的代价。那个男人本就是个没什么社会地位的小角色,想要让他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这也是我当初选择他作为目标的原因之一。”
祈不着痕迹地拎了拎嘴角。
进出认知世界、改变人心令其悔改,她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可在这群掌握财富与权力的大人眼中,这却是一件需要“支付代价”才能够实现的可能;而对于一些她难以想象的成事手段,他们倒认为想要做成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至于阳川小夜为何会被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