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

“我和顾迦是在初中认识的，她是转学生，起初我并没想过会和她成为朋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木讷又无趣。”说到这儿南絮自嘲的笑笑。

“但顾迦和我不一样，开朗仗义，热烈活泼，有时候她不像个女生，更像一个男孩子，总是打抱不平，替我们出头，最开始我总偷偷羡慕她，我想她这样的人肯定家庭幸福，父母全家都宠爱她，直到后来她有一次带我们回她家玩儿，我和莎莎才知道她只有一个奶奶，她的父母杳无踪迹，我为她感到难过，更为自己感到羞愧。

奶奶有政府的补贴，她还会去给人家刷碗，晚上会熬夜给别人改衣服，顾迦也会在周末去兼职，那个时候她们家里虽没有很宽裕却也还没有这么困难，直到顾迦出事了，奶奶为了给她治病，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现在你看到的家里仅剩的电视和冰箱是没人要奶奶没有办法才留下的，为了凑够医疗费，奶奶背着我们去黑诊所卖血，身体坏了。痛失孙女，悲痛压垮了这个乐观的小老太太，她急速的衰老，以前直挺的背也很快就开始佝偻。

可是医药费依旧是一大笔数字，赔的钱也是杯水车薪，奶奶只能没日没夜的找活，但是她老了。没人肯要她了，有一次她去应聘一个环卫工人，老板没要她，嫌她老了，干不动了，不划算。她卑微的乞求老板让她试试，可是没用。奶奶没办法，她需要钱，她跪下来死死的拽着那个老板的裤腿，低声下气的恳求他，但即使是这样，她依旧没有得到这个工作。

后来，东拼西凑，学校募捐，凑够了钱终于把手术做了，顾迦成了植物人，永远睡着了。昂贵的护理费用让奶奶望而却步，走投无路的她只能冒着无数致命的的风险将顾迦接回家里，莎莎妈妈从别的地方搞到了一些二手的仪器，用来维持她的生命，奶奶没有文化，她不识字，更没有任何护理知识，于是为了迦迦，她开始每天去医院，偷偷学习那些护士是怎样监测病人的，学习如何每天为病人按摩手法，防止肌肉萎缩，学习每天怎样洗护，那些机器我都不会用，但是那个小老太太厉害的，就每天往返几趟医院，病房门口一站好几个小时，医生赶都赶不走，后来大家都认识她了，一些医生护士也不忍心，开始有意无意让她坐，手把手教她。

你知道吗？程翊，老太太60多岁了，她的笔记写了满满一本，她不识字就画图，做记号，就这样，她学会了怎样监测那些仪器，学会了怎样护理肌肉........

刚刚我看到角落里的垃圾，我难受你知道吗，程翊，那些瓶子纸壳，发霉的电器....是她每天晚上偷偷去别的小区捡的，因为天一亮那些垃圾都轮不到她捡。那么多小区，她会挨个捡了装起来再一步步拖回来，她太老了，没劲了，一趟拿不了太多，于是一趟、两趟、三趟.....因为一次卖一点人家不乐意收，她只能攒起来堆在一起，漫长的存放让那些异味充斥在周边......

我和莎莎要跟他一块儿去，可是小老太太说什么都不愿意，不想耽误我们的时间，说我们读书的孩子时间最重要，说我们不要像她那样没有文化，活得这么艰难，每一次我看到她更佝偻的背都感觉到刺痛，我也有一个奶奶，她很爱我，就跟这个小老太太一样唠叨又坚韧。我时常觉得她像一根不会断的蒲草，永远在艰难的活着。

我和莎莎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来看看她，买些吃的，陪她说说话。她总说她们是被这世界遗忘的人，没有人会记得她们。因为她们没人惦念。可是我会惦念啊，莎莎也会。

她们永远不会被遗忘，因为我会永远记得。

“可是，程翊，我还是很难受，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是顾迦，为什么一定是顾迦，”南絮哽咽控诉，“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们活着已经够艰难了，为什么苦难还要选中她，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