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永观二十一年，秋。恰逢雨连天。雨不大，但潇潇雨歇，常人必不会选择此刻出门。

韩月知坐在人力马车上，车架摇摇晃晃十分不适。但如今能如此，已是非常不错了。

她掀开帘子，看到登月楼，估摸着目的地也快到了。登月楼，那里有无人操控的机械傀儡服务，专供京城内有钱有权的人家，一只机械傀儡就能抵上十个仆役。

当然这些都不属于她。准确的说，现在的她。

当年白虎门事变，太子纵火自焚。皇帝痛心不已，要求花一切代价找到真相。但本就是自戕，根本无从说起。最后的最后，几个官员因办事不力，杖杀玄武门外，惹得人心惶惶。

本来旧风波已平，谁知却被有心人利用。

赵家二嫂孩子的满月宴上宴请京城名贵。有人却在宴会上的赵家家宅一隅找到一只布偶，上面绣着先太子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甚至一些咒骂之言。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这件事被推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听后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刑部雷霆办案，更有政敌的推波助澜，朝野的一大势力——赵韩二家霎时分崩离析。

赵家同韩家当年先后发迹，两家掌家人更是亲如兄弟，其利益关系密不可分。韩月知同赵熙杉自小相熟，联姻后的两家就更加紧密。

身后机械音吱吱作响，蒸汽腾腾，紫金色的金属光泽暗沉但又奢华。

韩月知叹了口气，让车夫赶紧避道。

机械傀儡种类繁多，不仅加强了生产力，也是彰显身份和地位。但同时，一些体力劳动工作受到挑战。如今人力的牛马车，只做普通人的出行方式。

“哟，这不是韩家的大小姐韩月知吗？”车上的人扬起眉，挑衅般说道。

韩月知不语。

在此之前，韩月知的父亲任吏部尚书之职。而此刻车上的人——柳家二小姐的父亲在她父亲下任职。

不过韩家的变故，吏部尚书之职顿时空缺，而她的父亲此刻便代理吏部尚书的职责，吏部尚书的职位也八九不离十就落在他头上。

“走快些吧。”她告诉小茹。

身后的嘲笑声不停，柳家二小姐仍在挑衅。若是曾经，她早已路见不平。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没了出头的底气，也还有更重要的事。

“姑娘何必受她的气，当年她巴结咱们起劲儿，如今到显摆起主子来了。”

“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今无人可依，已是好的结果了。

近日她奔走劳累，只为夫家和母家多走动。但这些人之前有多谄媚，如今就有多势力。一朝末路便无人识。

她知此刻机会渺茫。龙颜大怒，几乎毫无转圜的余地。但她自小是个犟种，无论怎么样都要见了南墙才肯回头。

她今日是去找当朝四皇子珩王殿下魏云澜。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她偶然知晓丈夫暗中同四皇子走得近，至于为什么没有在明面上，她不好细细询问。

只是她也才从狱中出来。狱中几番周旋，她被珩王救下。

她今日除了感谢珩王殿下的相救，便是要求他救下自家夫君。

天空放晴，她拉开帘子，看到天上一只蓝色的鸟盘桓。细细看后才发觉又是一具机械傀儡。那傀儡制作精细，却又不笨重，既能侦查，又能传递信息。

如今仿生傀儡的应用很广，模仿动物的形态，又不会累着，只需定时补充机油便可。不过这一具仿生鸟着实精巧，未在别处见过，既可侦察，又可报信。

这种机械傀儡技术只由江左的晋陵台控制。

这晋陵台神秘，在江左的一个密林立足。不属于哪国的势力，却三教九流均有涉及。几年前机械傀儡的技术传遍，陆上的机械控制师大多也来自那里。这机械傀儡价格随种类各不相同，普通百姓家偶有一两件。

这蓝鸟跟了她一路，跟到四皇子府门口。周遭有人认出了韩月知，有嘲笑有叹惋。

她装作听不见。

她叩响府门，有人来报。“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我要求见珩王陛下。”

“姑娘...”

“烦您通报一下吧,若是珩王殿下不愿见，我便离开。”

那小厮踟蹰半晌，还是去报了。门口十分热闹，但大多是来看笑话的。

“姑娘，请吧。”那小厮看上去有些难以言表的情感。

珩王府从外看上去十分低调，内里却也算五脏俱全。一只机械的傀儡为其引路，只是这种铁皮制的傀儡现如今已然少见，便是韩月知家以前也不用。它行路时摇摇摆摆，靠的是蒸汽的动力。屋舍四周有小型的机械傀儡代替了一些重复劳作，而下人们则被安排一些其他劳力事。

韩月知被引入一间偏厅。偏厅四下无人，唯正中站着一位男子：他气度着实不凡，身姿颀长，仪态端方。却不是柔弱的面相。他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