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麻木
指定时间前交付指定的工作量,不要求按时按点上班,基本不会影响顾淳旅行和做其他事情的节奏。
这部分事情基本只会占去顾淳一半的工作时长,剩余时间他用来研究不同人类做各类初创公司的需求和模式,从中挑出不需和许多人合作而自己几乎一人便可以开始的类型,正逐个开始尝试。
16:00后顾淳会出门走走,如今比起去包装齐全的大型连锁超市,他更多去的是步行距离范围内的菜市场,也逐渐体会到所谓“人情味”的定义。
尽管偶尔遇到这个时段出来买菜的大爷大妈,热心询问顾淳“小伙子你单身吗?怎么这个时间段出来买菜,有稳定工作吗?”,他仍旧习惯微笑着沉默以对。
傍晚,顾淳还是会做好两人份的丰盛又营养的晚餐,就算大部分时候舒韵根本没机会回家吃,他便会在20:00后将放凉的饭菜装进便当盒为她冷藏好,以备第二天的午饭之需。
于是,舒韵结束了一天兵荒马乱的打工,并在地铁上简单地回复还不至于失去联系的几个好友及爸妈的消息后,再回到家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顾淳穿着质地柔软舒适的T恤或棉质衬衫,猫在客厅的落地灯和边几旁,慵懒松弛地翻翻书,或半躺着在ipad上看视频或听演讲。
舒韵太累了,即便觉得他似乎什么地方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也无暇顾及,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家里各个角落的书籍和小玩意越来越多了。
大部分时候顾淳遵循自己既定的时间表,但他学着引入许多充满偶然和临时的“变化”,有意识地时不时打破“日常”。
比如在突如其来的下雨天,他记着早上匆忙出门的舒韵没带伞,便在手腕上挂着两把雨伞,匆匆出门,到公司楼下再打给她下来拿。
又比如他用小狗的照片做头像,注册了几个社交软件,关注了许多人,却从不互动,只是默默收藏有趣的店、风景和旅行攻略。
再在某一个或晴好或阴郁的日子,打一辆车/乘一班高铁/上一架因为错峰而不拥挤的飞机,去任意一个心动的目的地。
有时候待一个下午,和逃学的少年、踩着滑板的青年、失业的中年擦肩而过,简单地聊上几句;
有时候游玩几天,拍够照片、尝够美食,就回家;
最长一段时间,他在一个镇上的民宿里连续住了半个月,学着当地旅居的其他年轻人们睡到日上三竿,中午出门吃新兴小店的brunch,喝杯咖啡逛逛其他人自创的文创杂货小店,晚上双手插兜在能清晰看见星空的田野里散步,再随意地拐入某个小院,喝点小酒,撑着下巴听吉他手弹唱民谣曲,并观察所有陷入微醺却挂着笑容的人们。
某日一场暴雨将他困在了一个小巧的复古美式咖啡馆里,顾淳坐在落地窗前,用小勺吃着阿芙加朵,无所事事地翻阅一本由多年来经过此处的游客们留下只言片语的手账本。
而风铃声忽然响了,一个浑身源源不断往下滴水的高个外国男子闯了进来,他用英语和小个子微胖女店主亲近地打了招呼,又用哭笑不得的表情向她抱怨这瞬息万变的奇妙天气。
女店主笑着给他递上了一杯热气浓郁的美式,并开玩笑说,如他需要,店里也可以提供烈酒。
两人谈笑间,窗外的雨更大了。
有力的雨柱斜打在透明的落地窗上,交织成线,迸射后飞速下滑,而远处则交织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帘,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溅起朵朵清晰的水花。
男子的自行车孤零零地斜立在门外,大雨中摇摇晃晃却暂且□□不倒。
顾淳不可抑制地想到,这些明明都曾是舒韵最乐意目睹和体验的景致和情节。
此刻的他俩却像互换了人生一般。
他学着做一个她曾笑着挂在嘴边说,自己终有一天要成为的“无事小神仙”;而她却被困在固定的高楼中固定的楼层里固定的格子间,抛却情绪和喜恶,无穷无尽地沿着一条被他人画好的轨道无限循环下去。
想到此处,顾淳不禁觉得有一点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