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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泉韵敲门前,李燕疏仍在说着谁家对象还没结婚,就已经住在了一起。
他的话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批判,觉得他们不知羞耻,但是语气却有说不出的艳羡。
分外矛盾。
林泉韵闭了闭眼,侧脸看他,“不是说好了,今天不说这些吗?”
她嗓音轻轻淡淡,就算是不算礼貌的打断,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李燕疏还没说够,但是看她脸色,也只好悻悻闭了嘴。
敲响门,没一会儿,门被打开。
母亲赵溪梅先看到林泉韵,马上又看到她身后的李燕疏,原本扬起的唇角瞬间拉平,但还是客气地等李燕疏坐下后,给他递了杯水。
林泉韵看着赵溪梅进去厨房的身影几秒收回视线,就看见李燕疏一脸不悦地盯着她。
也许是顾及赵溪梅在厨房,他声音压得低,但还是显得咄咄逼人:“你没把我们马上要结婚的事告诉你妈?”
他将赵溪梅对他的冷淡,归咎于林泉韵没和她说清楚他的身份。
也将他们会结婚,作为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林泉韵睫毛往下垂,眼睑下方扫落出一片明显的阴影。
她有自己想追求的舞蹈事业,不想这么早结婚,这件事她千百遍和李燕疏提起。
并且出发前,他们也说好,今天不说这些。
可是很显然,李燕疏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以她对李燕疏的了解,今天很可能没完。
林泉韵不想再为这件事纠缠,想起身去书房找父亲林自华,被李燕疏拉住手腕。
李燕疏扫过林泉韵家随意摆放的电视机、绿皮冰箱,语气难辨:“好泉韵,你帮我和你爸说说,等我进了供销社吃的喝的用的都可以从单位拿,以后我们结婚了,我绝对不会让你过得比现在差。”
林自华在供销社满了工龄退休,因为手上水平高,经他手审计的账没一处有问题,在供销社一直挺有影响力。
李燕疏今天过来,就是想和林自华说,他想进供销社。
林泉韵抿紧唇,没有应,她知道李燕疏的意思,觉得林自华中饱私囊,但是她印象里,林自华从没往家里拿过东西。
但她不知道怎么跟李燕疏解释,因为怎么解释,他也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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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书房,红木书桌色泽暗沉内敛,钢笔墨水和书本味探入鼻腔,掉了漆的茶缸呼呼地冒着热气。
林自华有自己的一个小房间,专门用来放自己的书,平日里除了林泉韵谁都不让进。
林自华听见动静,推了推掉下来的老花镜,声音和缓,“泉韵,怎么过来了?不在外面陪燕疏吗?”
林泉韵顿了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失去和李燕疏交谈的耐心。
甚至回想起心动的那个夜晚,都有不一样的感受。
寂夜,随时有一场倾盆大雨,乌云暗色吞没光线,连星星都看不见。
唯有一点萤火虫,在漆黑山上,飞蛾扑火般东奔西撞,影绰绰地照亮前方的路。
少年护住背上的她,瘦削手腕挡开山上无处不在的枯草藤蔓,步伐艰难却坚定地,一步一步逆流而上。
恪得她浑身都痛的嶙峋背脊,同满山寻她而起伏明灭的猩红火把一道,灼伤她的眼,成为林泉韵不可磨灭的记忆。
可现在再回想,都会觉得那是不是一场流光掠影。
因为过于绚烂,所以她过分放大他身上某些她喜欢的特质,比如单枪匹马的孤勇、一往无前的炙热……
可是真实的他,又不是这个样子。
对比太过惨烈,让她无法接受,甚至觉得和李燕疏沟通是件很累的事。
林泉韵不愿再想,拖了只木质小板凳,像小时候一样,撑着胳膊看林自华手上的书。
是一本数学书籍。
纸张在光照下微微泛黄,边角被翻得卷翘,很显然,这段时间,林自华一直在看这本书。
林泉韵跟着看了眼,只是不像林自华一辈子都在跟数字打交道,她对这种晦涩的论述一知半解,只跟着似懂非懂地往下扫。
看到某一段,林自华忽然摊开张草稿纸,打开钢笔笔帽,钢笔印记在纸张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痕迹,墨水未干,但是他却顾不上等它晾凉,刷地又翻到背页。
时间漫长悠久。
哪怕林泉韵不懂林自华在算什么,都被这股气氛感染,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
好一会儿,草稿纸被写得满满的,林自华定神看了一会儿,才收了钢笔,发出声满足的喟叹,“证明得很完美,不愧应邀在国家数学家大会做过报告,完全无懈可击。”
林泉韵才敢发出声响,探过身,“这个什么数学家大会很厉害吗?”
林自华阖上书,他脸上还有没散尽的肯定,“很厉害,受邀在国家数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