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张静姝眼看着火药哑了火,眼看着方奕被冲上去的萧濯撞倒在地,眼看着萧濯命人将方奕扣了起来,眼看着萧濯怒不可遏地朝她走了过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挨了两下脆生生的巴掌,直掴得她脸颊火烫,耳中嗡鸣,可她还是没反应过来,只怔忡地望向越来越近的大沽主港,脑中一片空白。
萧濯揪住她的发髻,将她拖行在地,一路拖至船头的甲板正中,绑在炮台上。
“你们喜欢玩火是么?”
萧濯面上掠过一抹狠厉之色,端过不远处的火盆,径将一盆烧红的火炭往张静姝身上泼去,张静姝脸色一白,本能地蜷缩起来,护住肚子。
方奕见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大力,竟挣脱两名随从的桎梏,端直扑了过去,死死抱紧张静姝,将她护在身下,那一盆火炭,顷刻间尽数砸在他的背上。
滋滋啦啦,一片烧焦。
方奕抿紧了唇,强忍着剧痛,脸色倏然变得惨白,额上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清瘦的脸庞滑下,汩汩滚落在张静姝的脸上。
张静姝怔怔地盯着方奕近在咫尺的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方奕艰难地撑起身子,回身瞪向萧濯:“你也是饱读圣贤书之士,如此折磨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算什么?炸船的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泄愤,冲我来!”
萧濯冷笑一声,提着剑向二人走来,探查随从忽然来报——
“大人,大沽戍卫营已进入最大射程之内。”
萧濯按剑回望过去,点了点头,又问:“港口可有异常情况?”港口通关事宜虽已安排妥当,但事关重大,不容出错,他还是谨慎地确认了一遍。
随从禀道:“已遵照大人吩咐将通贸文书及准入文书送抵港口核验,港口各关口皆予放行指令,无有异常。”
“很好。”萧濯放下了心,打点起全副精神,“将船往西南方向再开近些,随时与我汇报进程,一切行动听我号令。”
“是!”随从领命而去。
萧濯收回剑,令人将方奕也绑在炮台上,冷声道:“待会儿再来收拾你们。”言罢,行至船头觇望。
探查随从往来甚频,几乎每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来汇报一次里数。
有了各关口的放行指令,大船畅行无阻,直直朝着大沽戍卫营方向开去。
显而易见,萧濯炸大沽计划的第一步,便是摧毁大沽的军事设施和武装力量。
大船距大沽戍卫营越来越近,近得船上人已能看到营中晃动的灯火和幢幢的人影。
这个距离,万无一失。
确保炮弹必能炸到戍卫营后,萧濯即令随从再次调整炮筒位置,两门重型大炮一齐对准了戍卫营,仿佛两头钢铁巨兽,在黑夜中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吞天噬地,大肆杀戮,将整个世界拖入血与火的永夜之中。
萧濯缓缓举起手,直指大沽戍卫营。
方奕哀恸不已,厉声喊道:“萧濯,这两枚炮弹炸过去,你就是千古罪人!”
“放——”
萧濯决然令下,随着他的声音落地,两门大炮指向西天,一齐射出。
两枚呼啸的炸弹裹挟着万钧之势,精准无误地冲进了毫无防备的大沽戍卫营中。
砰——
砰——
两声巨响。
天地震撼。
大沽戍卫营一瞬之间烟尘漫天,四处火起。
萧濯再抬起手,大声令道:“填装弹药,继续炸——”
随从即刻装好弹药,又是两弹齐发,一齐炸向措手不及的大沽戍卫营。
狼烟肆虐,火龙乱舞,大沽戍卫营须臾陷入一片汪洋火海。
萧濯一声声令下。
“填装弹药,继续炸,不要停——”
“炸——”
“炸——”
“再炸——”
“炸它个灰飞烟灭!”
无数炮弹砸在千疮百孔的大沽戍卫营的土地上,势要让它,化作飞灰。
方奕紧盯着火海中的戍卫营,面色惨白,饶是攥紧了拳头,亦难抑制地浑身剧颤,极大的震惊悲痛之下,又生出一丝疑惑。
他虽未料到萧濯能弄到两门重型大炮、干出炸大沽这等叛国逆行,但由于东沽口离大沽主港太近,而大沽主港地势险要,乃国都之咽喉,为策万全,他昨夜便令孙琤回到兵部,将萧濯叛逃之事翔实报予兵部,由兵部暂时直接掌管大沽戍卫营,以防大沽主港有失。
怎么兵部今夜居然一丁点儿防备措施都没有呢?
兵部怎会大意至此呢?
眼睁睁看着大沽戍卫营被烧毁殆尽,方奕万念俱灰,满心懊悔,恼恨自己失策,暗骂如此重大的事,小心万分都不为过,自己应当亲自前往兵部接洽才是,又想若不是他送周氏回乡,哪来今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