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无情
有很久,方奕都没说话,像在出神,又像在思考,张静姝便安静地等着他。
“我今日不能跟你下山。”
“什么?”张静姝愣了一下,随即眉头大皱,心里失望极了,“你怕了?”
方奕长身而起,拔出张静姝的佩剑,将剑柄塞到她手里,却将剑尖置于自己胸膛上,最后定格的画面看上去就像张静姝以剑相指、想要取他的命一样。
“你干什么?”张静姝大惊,正要收回手,方奕却攥住剑尖,不容她退开,须臾,鲜红的血便从他指缝渗了出来,沾染在他纯白的衣衫上,分明该是触目惊心的景象,可他偏是一副流风回雪的翩然姿态,面上又十分淡静,不露一丝痛楚,这番景象便竟如红梅落雪也似,雅逸之中,带着几分超然。
可张静姝只觉得恐惧,她从方奕眼中读出了一种连生死都不在乎的无谓。
她已经全然无法揣测他的心思了。
方奕深深望进她的眸子,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你会想杀了我么?”
张静姝倏然放开剑柄,神色惝恍地往后退了两步,抿紧唇不说话。
方奕攥着剑尖,刺进自己衣衫,自胸前划了一道深长的口子,红得刺眼的血水顷刻溢出,大片大片地浸湿了衣衫,虽然避开要害,伤口并不致命,但这情景委实太过骇人。
张静姝心胆俱裂,嘶声喊道:“你若怕事,直说便是!我也不会强迫你,这算什么?”
比起张静姝的惊慌失措,方奕却显得十分沉着镇定,他缓步行上前,将剑插回剑鞘,冷静地道:“天下皆知你我决裂,你恨我入骨,视我如仇敌,见了我,自然会想杀了我。”
张静姝心中大痛,脸色蓦然变得惨白,竟比方奕失血过后的脸色还要灰败:“方奕,我从来无意与你为敌,我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讨还公道……”
“你没有错。”方奕背过身去,呼吸有些紊乱,克制地喘了两口气稍作平复,又道,“那日之后,这数月来平静无波,起码说明敌人认为计策奏效,已成功让你我反目成仇,遂放松了警惕,这是好事。今日寺中人多眼杂,我不能跟你下山。你且回去,等过段时间,我再下山去。”
张静姝这才明了方奕的意图,他这般自伤,原是为了维持二人不和的表象,以惑敌耳目,想到自己对他的诸多误解,顿时百感交集,又见他颤巍巍往前行去,心中一酸,便要去扶他。
方奕侧过身避开她伸来的手,神情依旧镇静自若,只道:“你别再来找我了。下山后,我自会设法联络你。我想敌人的目标应当是侯府,你以我为敌,才是安全的。”言罢,他捂着胸口伤处,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张静姝默默地立在原地,良晌,方走出树林,待她出来时,方奕已然走远。
阿兰一见她便道:“你该不会是求爱不成,一怒之下把人家给砍了罢?”
张静姝心中窒郁,一言不发地跨上马,疾驰而去。
阿兰见她不否认,便当她默认了,于是驾车追了上去,不悦地教训道:“你这样不对!我都不会这样!人家不喜欢你,大不了换一个,屁大点儿事,干嘛要砍人?”
张静姝更生郁闷:“别说了,让我静静。”
阿兰心里有气,一路不理她,她也阴沉着脸,一路不说话。待回到家,一个抱着猫坐在秋千上生闷气,一个把自己关进房里。小桔下工后随苏清微去了一家有名的酒楼品菜,回来得晚,见阿兰独坐院中,面色不大好看,又见二楼的灯亮着,遂问阿兰:“你们吃过了么?”
阿兰嘴一撇:“不吃。”
小桔便又去问张静姝,亦得到一声“不吃”。
小桔满腹狐疑地下了楼:“你们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阿兰气道:“她砍了人!她还不认错!”
小桔吓一大跳:“啊?这是怎么回事?”
阿兰道:“她今日上云空寺抢了一个俊美男子,抢到手后将人家拖进小树林里,不知干了什么,反正最后拿剑将人家给砍伤了!不信你去看她的剑,上面还有血呢!”
她虽不知方奕身份,但小桔一听“云空寺”、“俊美男子”,便猜得八九不离十,冷然一笑:“若砍的是他,那便是该的!”
“你怎么也这样!”阿兰气苦道,“人家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
“那是阿姐的夫君,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小桔道,“阿姐嫁给他七年,在他家当牛做马,就是真养头牛马,养上七年也有点儿感情罢?可他全然不留情面,一脚将阿姐踢出家门。难道阿姐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原来那就是她的夫君啊……”阿兰愣了愣,“他为什么要踢她出家门?”
小桔冷笑道:“因为他心里装着别的女人,想把阿姐踢走好迎娶心上人,幸好老天有眼,没如了他的愿,他心上人嫁给别人了,简直大快人心!”
“她爱他,他爱她,她不爱他……”阿兰捋了捋这段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