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叶盈峰蹲在花丛旁,伸手去探着什么,衣袖和面上已经满是泥污,却浑然不觉。
“良满,做什么呢?”
文思悯自父亲处而归,本略有烦闷,见叶盈峰后不觉失笑,凑近了打问。
叶盈峰好容易捞着了,小心翼翼捧到文思悯前:“是只摔伤的雏雀,眼瞅动弹不得,便想着带回来养养。”
“你倒好心,像个花猫儿似的。”
叶盈峰伸手戳戳掌心的麻雀,见它稍偏头,放下心来,跟上文思悯。
“确定了要同曹仲鸣一道?何时出发?”
“待那边备好马便走,约是明日,擦擦脸。”文思悯递来楼艾湿过的帕子。
叶盈峰撇嘴:“多大的排场。”
“我原想同朔一哥哥一起去接,可父亲说快要科考,不许我去。”叶盈峰迈过门槛登时又来了精神,“不过这几日我给镇远府送了不少东西,猜着都是许家妹妹喜欢的,她来了也欢喜。”
闻言,文思悯一顿,只道:“来了便好。”
“叶公子可需要鸟笼?”楼艾问。
“你只管再拿方软乎的帕子,它都成了这样,飞也飞不走了,若能飞走也好,好歹是又活了过来。”
下人端来点心,果不其然是叶盈峰心念的绿豆糕。
他便将雏鸟小心放到手帕上,不待洗手就囫囵塞了两块,嘟囔道:“还是朔一哥哥好,父亲总说喜食点心看着不成熟,一吃就唠唠叨叨个没完,哪像朔一哥哥,总给我备着。”
“叶大人说归说,哪家点心铺前的长队没有叶府家丁的身影,”文思悯将茶杯推到叶盈峰手前,“慢点吃,当心噎着。”
送走叶盈峰后,夕阳透过鱼鳞云洒在外墙,糕点盘边乱糟糟地一片狼藉,文思悯盯着碎屑,指尖在桌上敲了又敲。
良久,他将楼艾唤至身边。
“方才父亲叫我过去,话里话外要我想办法将大哥接回来。”
“那边盯着,公子尽管吩咐。”楼艾道。
“无需动作,他们急着送死,我也不好拦。”文思悯笑笑,“你只将二公子看好,他这几日做的事有些多余了。”
“今晨二公子去益升堂见了贤浦,问了些梅芳斋的事。”
“益升堂眼线不少,由他去问,只叫贤浦小心些。”
“是。”
楼艾从腰间抽出块鹅黄色的帕子,上前将桌上的点心屑抹了干净。
“你……”文思悯见那帕子,欲言又止,楼艾停下动作,“公子有何吩咐?”
见文思悯盯着那帕,楼艾了然:“青州一日落雨,躲雨时偶遇许小姐身边的七乐姑娘。”
“人家送你帕子,你便用来擦桌子?”
楼艾便笑:“不是专送我,给了周边一人一方,说是拿来遮雨。”
文思悯也一笑,许家人倒天真,一方帕子便想遮雨吗。
看着楼艾手中被揉皱的手帕,文思悯笑意减淡,心间却浮现出螳臂当车四字来。
“公子,若是无事属下便告退了。”
文思悯抬手,斟酌道:“西野的人手可够?”
“西野?”冷不丁问起此地,楼艾看向文思悯,却见他神色晦暗。
“贤浦转告,宜恩让我此去当心。”
文思悯闭上了眼。
“公子放心,已安排隐卫,自公子出府便会跟上。”
“非也,真正该当心的……”
文思悯起身,目光落在了书案笔架侧立着的精小竹笔上,幽幽道:“至少尽力而为,是吗?”
忽而定了决心般,文思悯道:“楼艾,去请聂大人。”
荣叔阁暗室。
聂木斐方从翰林院赶来,身上还穿着官服,发髻一丝不苟高束着,一如少年时模样。
“朔一兄久等。”
文思悯摇头:“你从来是在翰林院待着,多日未见,祐然来京也未小聚,着实遗憾。”
聂木斐道:“他出征那日,我绕道天相坡,远看了一眼。”
许英驾马行于队首,虽年少却丝毫不显稚嫩,长枪便持在手上,与副将交谈中时不时晃荡两下,身披长麾自侧而落,随着马行前后晃着。
他仍束着明黄发带,系着幼妹亲绣的护膝,那护膝多有磨损,他却不舍弃。许英右膝是在半年前伤的,不于人前显露,聂木斐听了消息也差人送过些药,可到底不见好,阴雨天还是会疼。
许英应当也瞧见他了,马上小将军蓦然回首,露出明朗笑颜,而后高举长枪,在空中挽了个花,便只留背影。
何如为战,赴以安。
暗室之中,聂木斐忽而停了动作。
“朔一,”他按下文思悯举着杯盏的手,定定道:“朔一,不该是他们。”
一时沉寂。
文思悯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