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转眼便到了一年一度秋猎的日子,趁着彻底入秋之前,皇亲权贵们也要讨个彩头,到围猎场去狩猎,免得在安逸中失了血性。所有世家子弟、当朝大臣都会参加,皇家也带上许多不常出门的宫中女眷,一齐驱散邪气,松快躯体。
围猎场定在南林苑,那里有山林峡谷,地势复杂,却也多珍禽异兽。彩头多了,下场的勋贵子弟也多,都愿意一展身手,谋个前程或者谋哪家小姐欢心。
绣棠今日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胡服,颜色素淡,扔进花枝招展的人群中也不打眼。
她抱着翻墨,安心站在戚云崖身后,目光搜寻着郭铭的踪迹,却听到远处有尖利的太监声音。
皇帝来了。
众人不约而来的转过头去,皇家步辇一向显眼,在空无一树的空地上更是如此,见着皇帝与几名宫装丽人前后下了步辇。
今年淑妃禁足未解,不在伴君出行的宫妃中,反倒是深居简出的安皇后难得露面,神色淡淡地侍立在皇帝身后,脸上几乎刻着两个字“贤后”。
众人一并行了礼,口呼“万岁!”,汹涌人声响起,皇帝最是喜爱这般场面,指着南林苑密林的方向开始说场面话,无非是些不管身份高低,只看今日表现如何的废话。
绣棠四处看着,手心有轻柔的触感传来。戚云崖宽大的衣袖垂落,任谁都不看见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青年指尖在她掌心来回勾画,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到她腕上,有些发痒。
她静下心来,全神贯注分辨戚云崖的笔画,心中默念。
皇—帝—营—帐?
今日是要在南林苑过夜的,皇帝营帐在营地正中央,紧挨着的是皇后和宫妃。
绣棠转眼去看,身穿黑色劲装的侍卫首领手中挎剑,双眼锐利,视线来回巡视着内圈营地的各色人等。
前日戚云崖指着画像为她讲过,郭铭起初为皇帝刚开府时的心腹侍卫,五年前因追击突厥有功,转升禁军郎将,至今日为禁军统领。
手段狠辣,忠心耿耿,遵的不是国家法纪,是皇帝的意志,是皇帝手上最趁手的刀。
皇帝也终于讲完了废话,世家子弟们早已摩拳擦掌,策马冲入围猎场内。领先的是个白衣公子,骑一匹浑身上下无一丝杂毛的白马,从树林中穿行而去。
戚云崖正对上白衣公子投来的视线,那人表情若有所思。他眸光一冷,低着头嘱咐绣棠:“待会儿莫走得太远。”
策马率先的正是陆尚,找了好几个月黑猫一无所获的陆家大公子。
陆尚自负少年成名,这回竟是毫无所获,反反复复找了许多遍陆宜,问她在惊蛰宴当日是不是看花了眼,陆宜简直不想理睬这位兄长,还是肯定回答。
备受打击后,陆尚几乎不想瞧见黑色,眼不见心不烦,将马和装束尽换了白色。
眼下秋色正浓,一白衣人一白马奔行途中,衣摆随风扬起,自有一段少年风流体态。
陆尚心中烦闷稍减,回眸看落在后面的世家子,视线所及之处一抹蠕动的黑色,忽地心头颤动,目光紧紧黏上去。
那确实是一只猫,通体纯黑,唯有一双翡翠似的瞳孔,十分安分地抱在端庄敛眉的侍女怀中,并不像会伤人的野猫。
那侍女倒是一等一的颜色,眉眼纤弱,唇艳如春色。
手中缰绳稍稍用力,他眯着眼打量抱猫的侍女,她身边赫然是靖侯世子。陆尚与靖侯世子打过几回交道,这人看着温柔可亲,实则完全看不透是个什么人。
如今低着头与那侍女温声说着什么,看着竟有几分真心回护的模样。。
估摸着假正经的功力又精进了。
陆尚收回目光,两腿一夹马肚,往密林深处去。直到离开营帐众人视线,他神色微冷,吩咐亲随:“查查靖侯世子身边的侍女,还有那只猫。”
他可没忘记,惊蛰宴上,另一个苦主正是戚云崖。
此时绣棠的心思都在皇帝营帐上,靖侯府所在位置离中央虽近,也有些距离。正思忖着如何接近郭铭时,戚云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忽然大了些,有些吃痛。
她蹙着眉看过去,罪魁祸首却是低声轻笑着,在她掌心写了长长一句话:“我先去围猎场中,路饮留在营帐中,有事便寻他。”
简直像小孩脾性,绣棠一个个字分辨出来,斜了他一眼,戚云崖也不恼。
他换了一匹围猎场的乌雅马,今日穿得很潇洒,长衫形制落拓,又掐出劲瘦的腰身,翻身上马的动作更是利落,与平日中略显文弱的形象截然不同,让人眼前一亮。
许多人心中浮起念头。是了,靖侯世子只是不类其父,不能上马征战,并不是于弓马之事一无所通。
跨坐在马上的青年勾唇轻笑,难得带上少年人的意气,朝绣棠挥手作别。
绣棠也挥了挥手,目送乌黑的马蹄扬起,留下马蹄印和一路尘烟。
正转身回营地时,身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