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辈子她并不在意这个消息，只是宫中数不胜数腌臜事中的一件，管他靖侯世子陆家小姐 ，高高在上的人物与她毫无关系。

绣棠还是半死不活地窝在凝雪苑，送饭的太监来得越来越迟，搜刮完最后一件首饰后彻底离开。她开始挖凝雪苑中的野菜充饥，有时宫中有宴会，才能抢到个把面饼。

钟庶人一根麻绳了此残生，陈采女失心疯后触柱身亡，还有位没有姓氏的，活生生被饿死在凝雪苑里。绣棠看着勉强能作为邻居的女人们一个个死去，再被宫侍随手拉去乱葬岗，无路可逃下强撑了七年。

直到景丰七年，靖侯逼宫。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在外逃，绣棠蛰伏在凝雪苑中，终于找到机会准备逃出这座牢笼。谁知皇帝穷途末路，一口气杀了所有宫妃为他陪葬。

二十二岁的绣棠被一柄缀满宝石的长剑割过颈侧，亲眼看着血流尽了，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瞬间脖颈处剧烈的痛翻涌上来，绣棠捂住颈侧，长长呼了一口气，心绪才平静下来。

她一定要逃出去，无论如何。

正思忖时，一只黑猫从只剩下伶仃的木头骨架的窗外跃入，冲到她膝上，团成一团后便不动了。

“翻墨！”绣棠抱着它，眉眼弯成柳叶状，满心的欢喜。

重生后，翻墨也还活着。

绣棠第一次见它，是在钟庶人的房梁上。麻布裁下缝接的绳子十分结实，钟庶人不知是以什么心情夜夜赶工，在一个风好花好的清晨，给翻墨留下一碗掺夹竹桃花粉的猫食后，一颗漂亮的头颅伸进亲手做的绳套里，在房梁上磨损出挣扎的痕迹。

翻墨蹲在房梁上，脊背弯成拉满的弓，爪子一挥落地重响。绣棠闻声来时，望进猫瞳孔里僵硬的尸体，打翻的陶碗落了寂静的灰。被视为不祥的黑猫，最终跳上绣棠的肩头。

绣棠从那天开始养猫。它并不是淑妃养的雪团狮子猫，只是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猫，并不需要她太过操心，自己会寻找果腹的食物，只要抱一抱，猫和人都似乎能多活几日。

可惜，翻墨和她死在同一天。它挡在皇帝的脚边，被踹进草堆里，墨绿色的眼瞳开始发白。

绣棠咽气前摸到它的皮毛，是冷的。

翻墨圆润的瞳孔盯着绣棠，绣棠又哭又笑，抱紧了怀里的猫。

她会带着翻墨一起活下去。

眼下淑妃设计靖侯世子一事，是绣棠最好的机会。

惊蛰宴是贤妃借大皇子名义举办。皇帝许是做多了孽子嗣薄弱，只有为贤妃所出的长子，年岁未至及冠。

设宴地在扶风宫，破例赐予大皇子的宫苑，在靠近御花园的西南处，占地是宫中之最，贤妃做主又扩过一次，宫中园林几乎与御花园隔墙比邻。

——离凝雪苑也近得很。

在宫中七年，大小路径早已烂熟于心，只要做些手脚，定能将戚云崖引到凝雪苑来。

管现在的戚云崖是君子是厉鬼，总比待在凝雪苑等死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