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东宫出来，李沅骑上马直奔皇甫府门而去，可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播川在西南，他们应该是向南边去了，于是她又立刻调转马头朝明德门跑去。

李沅心里有一丝丝庆兴，幸好阿兄盯她盯得紧，幸好她不曾偷过懒，骑射课业一样都没有落下，不然，她此刻还在马车上慢慢摇呢！

冷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带这些细小雪粒子打在她的脸上，密密匝匝的有些疼，李沅好似感受不到一样，她使尽浑身力气紧握缰绳，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好让马儿跑得快些，更快些。一路驶来，她都没有看到前方有皇甫家的人影，直至行到南城门外的十里长亭，李沅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我去送送时越。”

李沅有些心虚，她和皇甫时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说两家父母在他们年幼时许过口头婚约，但圣上至今也不曾赐婚，此时，她作为一个未有婚约的闺中女子，确实没有什么立场去送别。

“回去。”

“不，阿兄，你就让我去送送他。” 挡住李沅去路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同胞兄长李俶。

面对李俶，她总是有些胆怯的，到不是说这个兄长对她不好，相反，兄长还非常疼爱她这个妹妹，不但时时给她送东送西、嘘寒问暖，还常常查看她的课业，教导她不可恃宠生娇，任性妄为；李俶不似父亲李亨那样，对她只是一味的宠爱，该教谕的他是一丁点也不客气，语气极为严厉。

“阿沅，听话，我们回去。”

“不，我就不回去，我就要去问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他把他们府上的阿猫阿狗都带走了，唯独不给我说一声……哪怕是带个口信也是好的，可他都没有，他把我当什么了？明明知道我会去送他，却不肯等等我。”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拼命的往下掉，她也不管不顾，依旧倔强地说着，“他和我在上元节才立下约定，不管将来发生何事，都不能不辞而别，否则就是懦夫行径，我到是要去问问他是不是想当懦夫。”

李沅不欲在这里多做无畏的争吵，勒紧缰绳就要从李俶身侧过去，不想，还没走两步就被李俶拽下了马，放到地上，他自己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手紧紧地抓住李沅的手腕。

李沅不停的挣扎，想要摆脱他的桎梏，重新上马，嘶哑着声音吼道， “李俶，你放开我，放开……父亲都同意了，你凭什么不要我去。”

“你少拿父亲来威胁我，我告诉你，李沅，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跟我回去。”

听到东宫被围，父亲困在宫中，李俶连夜轻装出发，紧赶慢赶终是在今日清晨回到长安，他浑身疲惫，眼里有一丝莫名的烦躁，平复良久，接着说道：“你就算追上了他能怎样？问清楚明白了又能怎样？是让他为了你违抗圣旨留在长安，还是你抛下我们与他一起离开？”

“阿沅，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又何苦去见这一面徒增伤怀呢！你还有父亲，还有我，还有东宫里那么多爱着你的人，不会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

“可是阿兄，我心里难受，我就想去见见他，可能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李沅扯着李俶的衣袖，靠着他的臂膀哭得不能自已，衣衫打湿一大片。

“见不到就见不到吧！从此，各自相安一方又有什么不好；阿沅，你应该知道，你和时越的婚事圣上并不合意，他迟迟不肯下旨赐婚，就是心里有所忌惮。”

李俶看着泪流不止的妹妹，心里一阵阵抽疼，他的婚姻自己做不了主，又何尝不想妹妹能够得偿所愿，可是他们生在皇家，有个掌控欲极强的祖父，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他们过多接触，早早的断了这份情意。

兄妹两人就这么在大雪中僵持着，谁也说服不了谁，任由片片雪花打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最后融化钻进锦衣里。

“你们说，郡王会不会动手打她？”十里亭中，几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小郎君一直注视着兄妹俩那边，一个样貌英俊，书生模样的郎君突然开口问。

“不会，阿兄从不对女子动手，更何况阿沅还是他亲妹妹。”站在一旁的建宁郡王李倓轻声笑道：“阿沅的性子向来温顺，今日这样倔起来也是罕见，倒也真够阿兄头疼的。”

“哼，乖顺？那只是在你们面前，在皇甫时越面前她凶着呢！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不信你问问他俩？”一开始发问的小郎君继续说道。按辈分来说，他是李俶兄妹的亲舅舅，可大家族中都只认嫡母那边的亲戚为正经亲戚，他们这吴姓亲戚只能算作旁亲。

被点到名的两位少年郎，闻言也只是讪讪的笑了笑，不搭腔，颇有些君子风范，他们一个是大将军王忠嗣的第三子王承福，另一个是去年下半年才调到长安来任职的柳岑家的四郎君柳潭，今日都来此处送皇甫时越，这才碰在一起。

雪越下越大，李俶怕了怕李沅头上的雪米子，轻声问，“可是不哭了？今日在这里闹够了，回去之后就别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