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整个林府因为昭阳有孕的消息,上上下下都洋溢着阵阵喜意。宫里的皇帝和太后听闻后更是高兴地赏赐不断,流水一样的补品隔三岔五便送一回,太医院的太医差点要踏破林府的门槛。
清河郡主是上了年纪的人,自是希望可以看到儿孙满堂,心中自是欢喜。就连林信都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对昭阳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若说林府有谁不高兴,便只有林泽了。祖母最近笑更多了,但不是对着他的;父亲最近变温柔了,但不是因为他最近更勤奋功课做的更好了;通通都是因为他那个尚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
清河郡主和昭阳正在等着林信和林泽回来一起用哺食,谈笑风生间便有下人通报父子二人已在前门落了马。
等了一会,却只见林泽一人前来,待林泽行过礼之后,清河郡主便问道:“怎么只有阿泽一人,你爹爹呢?”
“父亲说他换身衣裳,片刻便来。”林泽最近见着昭阳就心烦意乱,而昭阳则是这段时间见着林泽就下意识的紧张。怀胎三月便已开始显怀,许是六月中旬的暑气让昭阳额上和脖颈处沁出些细细的汗珠。
林泽眼里有着淡淡的嘲讽,淡到没有人察觉得出来。前段时间父亲说要让自己随他住在军营,说是随他住在军营便于教导自己的功课。可父亲每隔两三天便会带他回来吃顿晚饭,分明就是家里有牵挂的人。
他知道,是因为昭阳在害怕,害怕自己像去年一样,对她做点什么。父亲也在害怕,不敢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家中,害怕自己又给他闯出些无法收场的祸事。可林泽不会这么做了,去年的事父亲狠狠地打了自己三杖;若是昭阳再出点什么事,自己绝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他毫不怀疑父亲会把自己打死在祠堂。
何况他实在是不想见到昭阳了,能和父亲多些相处的时间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因此,林泽非常乖顺,毫无抗拒地遂了所有人的愿,住到了军营。
“母亲看上去似是有些紧张,正逢暑热,母亲可得好生休养,可别累着了。”这话说的不急不躁,只是从林泽嘴里说出来便带上了些阴阳怪气。
“怎么说话的,眼里还有没有尊长。”正巧进门的林信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林泽的阴阳怪气。
“爹爹。”
“则诚,等你们好久了,赶紧吃饭。”清河郡主言笑晏晏,又对站着的孙儿招了招手,“阿泽,快过来。”
待到父亲在上首落了座,林泽才顺着郡主拉着自己的力道坐在了父亲下首。十分平常的一顿家宴,自打林信落了座,昭阳似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扫之前的不安成了一个贤惠的儿媳、温柔的妻子、体贴的母亲,先后给郡主和父子二人布了菜。
本来林泽是从不接昭阳布菜的,但是平日里林信不在,他爱怎么做也没有人告状。今日就在父亲眼皮底下,他若是敢,他今天这顿饭就不用吃了。感受到父亲稍稍瞥过来的目光,林泽强忍下心中所有的不适,讷讷地道:“谢母亲。”
清河郡主最近格外多话,絮絮叨叨的又说到了昭阳害喜的事:“太医次次来看都说脉象平稳,可是这害喜却害的厉害。”
“近日暑气正盛,若是身子不适,便少操些心好生将养着罢。补品、纳凉的物件,需要些什么便差人去置办。”父亲这般神情,林泽上次见着还是在娘亲怀弟弟妹妹的时候,如今同样的温柔以前是蜜糖,现在就如这闷热到让林泽说不出来话的暑气。
“已经三个多月了,害喜已经不那么严重了,很快就过去了。倒是母亲日日辛劳,昭阳这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昭阳又给林泽夹了香煎银鳕鱼,“阿泽最近读书辛苦,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来,吃块鱼。”
“你最近害喜,这类入不了口的东西便让小厨房少做”,林信见着林泽这几日乖巧,功课也做的好,当他是真懂事了,又问了许多在国子学读书的事。
孰不知林泽此刻已经难受得一口气堵在胸前,闷闷地锤着心口。他却不想表露出任何的一点不适,因为他不想在昭阳面前被父亲训斥,林信问什么他便答什么,还主动地说了一则国子学里发生的趣事,一如既往的乖巧。
饭桌上一片和谐,祖母慈爱的笑声,父亲笨拙的体贴,昭阳温柔的嗓音;林泽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爹爹,孩儿今日还有很多功课,想先告辞了。”
得了林信的首肯后,林泽慢里斯条地起身、行礼、出门。将将转出了门,林泽回头看到映在窗纸上的身影,听着屋里传出的笑谈声,父亲似乎在谈论着昭阳肚子里的以后是个弟弟还是个妹妹。
透过黄澄澄的灯火,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离着自己孺慕的父亲好远好远。
突然,林泽觉着自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阵恶心直冲脑门。林泽强忍了一会,将那股恶心劲堪堪压了回去,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晚林泽真的很不舒服,功课做到了很晚。当他终于写完了最后一篇窗课,准备自己打盆水洗个脸就睡觉休息。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