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第二天周末，和朋友们约的是午饭，这个饭局很要紧，为了显得重视，方寂昀不仅把自己从胡子脸到脚都拾掇齐整，还穿了件新衬衫。

他开着车，边和陈黎元聊天，陈黎元终于承认她根本就不用吃饭，并叹息说：“这几年已经过得越来越像凡人了，多了很多琐碎的事情要做。”

方寂昀问：“比如呢？”

“经常换衣服，每天洗澡，对着不同的人说各式各样的谎。”

方寂昀想起了她家里那毫无人气的模样，不由心里堵得慌，沉默一会儿，转而问：“那，倪教授她……”

倪荒落既然是履历公开的大学教授，平常生活应该更受限，估计不太能像陈黎元那样做那些神出鬼没的事。

“荒落和我不一样，她永远都不会消失。”陈黎元淡淡说。

方寂昀隐约记起她说过的话，犹豫地问：“她是……”

陈黎元没让他把话说完就点了头，看样子是不打算多谈，“总之荒落本身，也是个普通的凡人，”说着又一笑，“普通且优秀吧。”

两人抵达后，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除了普通凡人倪荒落教授，包厢里还有另两位男士，如果说倪荒落和陈黎元都有着与年龄（或者说官方年龄）不符的外表，那这两位男士看起来就正常多了，年纪在四十上下，都是儒雅得体，一看就是高知人群。

“你们来了，”倪荒落笑着起身，视线落在方寂昀身上，“方队长，我们又见面了。”

“倪教授。”

陈黎元说：“你们改改称呼吧，寂昀，我给你介绍，这是荒落的哥哥，倪轻言，这是我们的好朋友周知方，轻言和知方都是栗大医学院附属二院的医生。”

方寂昀赶忙上前握手。

倪轻言非常英俊，身材高大，富有魅力，周知方要更活跃一些，握手时很和气地说：“方队长工作特殊，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倪荒落帮着解释：“知方哥是二院骨科的专家，寂昀，一会儿留个电话吧？”

周知方笑笑：“不敢当。”

方寂昀顿了顿，马上明白这场饭局的意义了。

将近十年的工作生涯，挫伤脱臼乃至骨折对他来说几乎就是家常便饭，每年都有一两次。

“谢谢，”他颔首，“很荣幸认识各位。”

周知方说：“好了入座吧，说实话方队长，我们都很好奇你，等不及想跟你好好聊聊了。”

方寂昀本来没打算太装斯文，但面对眼前的三人却怎么也放不开，幸好陈黎元悄悄跟他说：“轻言和知方真是普通人，知道的比你还少。”

这话很有作用，后来场面松快许多，直至结束时，几人甚至已经约好要一起丛林远足。

道别后方寂昀如释重负，自认已经得到了陈黎元神鬼仙人朋友的认可，坦然地问她：“介绍两位医生给我认识，你是想将来可以多一个人帮到我吗？”

陈黎元便也坦然地回答：“我希望，你怀念我的时间，可以稍微长一点，否则我们之间就太不公平了。”

方寂昀早就把事情都想开了，听见这话，依然能保持平静，点头说：“好，我会……会尽力好好活，活久一点。”

在接下来我们相伴的日子，还有你走后的时光。

车发动，方寂昀问：“咱去哪儿？”

陈黎元眨眨眼睛，那眼神有点不对劲，“去你那儿吧，”她微笑，“我喜欢你的沙发。”

方寂昀登时误摁到了喇叭，喇叭声把他吓了第二跳，“你……”他耳尖飘红，好像昨天在沙发上做坏事没他的份，“我，我一个人开车就行，你可别开了。”

陈黎元低低一笑，“好。”

方寂昀补充：“回，回家可以。”

陈黎元：“好。”

以后，就在有限的时间里，过无限快乐的每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