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你忘了答应过再也不惹我生气。”

只听完这句话，方寂昀就失去了意识。

他躺在小沙发里，长腿无处安放地支了出来，整个人有点悬空。

陈黎元接二连三这么收拾他，有点脱力，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看了半天，艰难忍住了伸手去摸他的脸的冲动。

方寂昀其实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但眉宇间隐约带着股不耐烦的傲气，再加上这几年，在工作上时不时要和那些老油条扯皮费劲，出外勤又好像命里带煞一样总是伤筋动骨，他一天天要么怒气冲冲，要么来去匆匆，是个顶不好亲近的架势。

陈黎元到底还是没忍住，慢慢蹲下来，指尖触上了他的眉骨附近，那地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年初他出外勤被树枝划伤留下的。

“想让你好好地过一辈子，活久一点，不好吗？”她喃喃说，“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再一次恢复意识，是被锲而不舍的手机铃声唤醒的。

这手机铃声跟难听得跟催命咒一样，而且颇有老年人做派，声儿贼响，今早已经尽责地催命了十来次，终于把主人吵醒了。

方寂昀眼睛没睁开，手摸索了半天把手机捞起来，一接上，就听那头的小柔说：

“头儿！你在哪儿呢你？可算接我电话了，你怎么还没来啊？不是说好今天给王老师办欢迎仪式，我们都布置好了，就等你了，你什么情况啊？”

方寂昀遽然惊醒，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的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两眼惶然圆睁，满脸神魂离体的茫然。

我在……哪儿？

他在自己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还穿着之前的衣服，移开手机一看，日期显示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半了。

“头儿？队长！”小柔听他没反应，疑惑地说，“这是挂了还是接了啊？”

“我，我在听。”方寂昀咳了一声，“额，王老，王老师到了吗？”

小柔松了口气：“还没，快了，你怎么啦？睡过头了？”

方寂昀捋一把额头的汗，喘了两口气，“我就来。”

“行，我们等你——哎不跟你说了，我定的花到了，挂了啊。”

方寂昀放下手机，坐在床上，勉强定了定神。

对自己是在怎么回来的这件事，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无可奈何，他点开手机翻出昨天保存过的网页，那上头倪荒落教授的简介还在，内容也没变，他心想：好嘛，可算这次不是做梦了。

又随便一瞥，他在床头柜上看见了自己的车钥匙，不禁一怔，接着发出一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