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等大家都坐下来吃了半碗黏糊糊的汤面,方寂昀才从一片祥和里头轻声说:“老刘,王老师,这事儿,我得说说我想法。”
场面一秒入冬,方寂昀笑了一笑,“别紧张,您我还不了解?我们今儿看那雌鸟,体型偏小,样子也很萎靡,那里虽然海拔低了点,那可也是山地森林,不缺食物,黑鹇按理不该笨到把巢筑到一棵前后不着的枯树上——再说了你们蹲了几天都没见着,我们一去就出来了?我看八成那母鸟之前在什么地方绊住了。”
这番话真是做的好一截台阶,几乎是把老刘和老王捧到了地面上,老刘脸上涨得通红,连连说:“哎,哎,方队,您这么说,我们两个老头可真……”
“别别别,”方寂昀伸手亲昵地勾上他肩膀,“我们留了相机,撑到明天上午不是问题,明天我们再去看看,要是那一窝都好好的,我看也不用给挪地方,再过一个月它们自己就能飞走了。”
老刘思虑片刻,“这事儿透着古怪,也不知道明天那是个什么情况呢。”
方寂昀拍拍他:“明天看了再说,我们今晚在这里凑合一下,不过,”他一口喝完最后一点汤,“早点摊子总有的吧这儿?不是我说,这面也就您二位老人家吃,黏得我嗓子怪难受的。”
隔了半个村的早点铺子是和办事处一脉相承的接地气,而且据说已经摆了有十年,方寂昀坐在店门口那张矮矮的桌子前,伸出食指抹了一下边沿,“瞧儿,”他举起手指,“十年的老油。”
小柔昨晚和霉被子睡了一宿,现在印堂发黑,一脸生无可恋。她看了方寂昀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看您昨晚和王老师聊得挺开心的,半夜都听到你们说话。”
方寂昀搓了搓手指,把最早端上来那碟所谓招牌煎包往桌子当中推推,“俩老头不容易——小罗,别点那个什么豆腐脑,看着就齁!”
小柔不想和这尊神坐在一起,便起身也进去点餐,这铺子的菜单大概是十年积攒下来的,花样繁多到令人眼花缭乱。
于是方寂昀享受等吃待遇,虽然早餐店让这周围飘散着一股谜一样的味道,倒还不影响他沐浴晨风。
身边突然有人靠近,他偏头一看,是个又瘦又脏的小男孩。
方寂昀跟他对视了几秒,觉得这个孩子眼睛亮得出奇。于是这位尊老爱幼的标杆人物脸上一笑,伸手把那盘油滋滋的煎包拨了过去,用一种企图兜售商品的语气问:“吃吗?”
小男孩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清心寡欲的意思,好像对眼前煎包毫无兴趣。
方寂昀饶有兴致地挑起眉,“你……”
不料小男孩突然唰一下站了起来,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分辨速度,连包子带碗抄起那盘焦黑黢黢的商品一股脑儿揣进脏兮兮的衣兜,然后拔腿就跑。
整个过程迅疾如风,直到少侠拐了弯溜进巷子,方寂昀还呆立当下,风中凌乱。
“没啥好吃的。”小罗抱怨着走出来,“头儿,干嘛呢?”
方寂昀陡然回神,“哦,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