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自然保护区这个名头，已经不能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了，基本上属于遍地开花，稀里哗啦。

这个办事处是个破破烂烂的大院儿，看起来像是上世纪某个机关单位留下的宝贵财富，从大门边缺偏旁少部首的挂牌和早就失灵的感应墩看来，当初再利用的时候也没经历什么像样的整修，七八间平房拥挤着坐落，围出了一个不大的场院，一辆脏兮兮的面包车停在中间，而最右侧已经亮起灯的值班室里，进门就能看见墙面上贴着宣传标语，上书：

为现代化自然保护贡献力量！

方寂昀被这句话震撼了一把，他站在蚊虫乱飞的灯光下，不禁好奇这种睁眼说瞎话的热血到底师承何处。

小柔和小罗还能保持冷静，小秦则被这寒酸气熏得七窍生烟，觉得自己好像穿越到了二十年前那种清寒知青住的地方，一天的疲惫和憋屈顿时一股脑儿涌上脑门，他紧了紧背包，试探着说：“头儿，要不咱，去镇上找个酒店？不找您报销，我自己付费行了吧？总比在这里喂蚊子强。”

老刘进门时刚好听见这句话，登时脚下一拌，差点把手里热气腾腾的锅打翻了。

“哎呦！”

发出惊呼的不是他，是他身后同样颤巍巍捧着一盆浸在热水里的杯碗的老王。

方寂昀一阵牙疼，回身瞪了小秦一眼，接着以神一样的速度完成了从‘满脸黑线’到‘和蔼可亲’的脸色转变。

“小孩子不懂事，您别搭理他，”他朝二位老兄弟说，然后把自己的包往黯淡得看不出本色的沙发上一扔，自然而然地坐下伸了个懒腰，“哎呦我的天，今儿可把我这老骨头折腾坏了。”

有他打样，小秦撇了撇嘴，只好也和小柔小罗一起，默默地放下包，找地方勉勉强强坐了下来。

老刘脸上陪笑，简直都要僵硬了，“方队开玩笑了，你不是才过三十岁，要是老骨头的话，我们俩简直就该进土了！”

老王相比而言更不善言辞，他丁儿当地把杯子和碗捞出来，麻利地开始给这几个客人捞面盛汤，小柔赶忙上去帮忙。

方寂昀哈哈笑了两声，不嫌无聊似的，继续寒暄攀谈：“可不是这样比的，您总认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现在这不，也是一身毛病了。”

老刘显然放松了，他亲自端了杯茶过来，方寂昀忙起身接了，“您客气！”

两人你来我往，就这相敬如宾的模样，好像刚刚过去的一整个白天啥也没发生。

小罗和小秦面面相觑，对他们头儿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