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药(三)
江笠看得分明,那一双双稚嫩但精明的眼睛里,赤裸裸地坦露着欲望——馋意,混合着讨好、敬畏和隐藏得不太成功的狡猾。江笠还没点头,他们已经认定了要他付账,有的孩子直接上手去拔,更有顽劣的一上手就抓了不止一根。他们抢了就跑,跑得远远的,小贩的草靶上转眼已经空了。抢得最多的孩子拿了三个,远远地站着,一边贪婪地舔吃,一边不无得意地观望着这边的形势。
“公子,这……?”小贩看看那些孩子,又为难而谄媚地看看江笠,暗示得很明显。
然江笠连惊愕都不曾有一分,只端坐着静等那女孩喝汤。小摊虽尽力打扫得干净,还是有些油污,衬得他愈发淡然宁静,与这灵枢城街边的风物格格不入。
小贩没有得到回应,只能一边吁声叹气,一边用余光瞄着这位被他们喊作“神仙”的少年,一边作出垂老可怜之态,心里盘算着怎么从他手里抠出其他孩子的钱。他拿准了江笠不是本地人,也认为这个年龄的少年都好面子,故而打定主意要把账赖给江笠,让他把这个钱付了。
待到兔唇女孩喝完汤,江笠和小摊老板结了账,便打算起身离开。未料那小贩一把拉住了他,谄媚中带着威胁之意,画饼道:“公子,要不把账结一下吧?这次请个客不打紧,以后见面的时候还能再好好玩。”
江笠垂眸看了看被他抓住的手臂,那小贩手上的温度透过衣裳慢慢地沁进来。他并不打算被间接打劫,淡声道:“我未曾答应。”
“那是你的伙伴不是?”小贩一计不成,弯腰和蔼地问兔唇女孩。
“是我的伙伴,但不……”
不等女孩把说完,那小贩便吵闹起来,将剩下的半句湮没在吵架声中,凶恶的眼神在江笠、兔唇女孩和那些孩子间来回逡巡,恨恨地道:“你们都是一伙的,抢我的糖画!都说是你的伙伴了,连个糖画都请不起?有钱都不付,你们这些有钱人啊,真是丧良心!”
江笠自然不惧他的恶意,兔唇女孩却是吓着了,含着糖画的一角向后缩了缩。
等他把戏做了一套后(以往可能这一套做一半就拿到钱了),正准备开始第二个阶段的时候,江笠才道:“若非你当时故意把草靶放低,以他们的身高,怕是够不到。我此番出来历练,所带钱财有限。你既是本地人,若是用心打听打听,定能找到他们的父母付账,而不必挡我的路。”
小贩本来以为拿捏准了,未料江笠招子够亮,不吃他这一套,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以手拍地哭起来。
说是哭,不如说是一种引人围观看戏的手段。然而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过了午,连小摊的摊主都一边看热闹一边准备收摊了。
“这怎么办啊?这怎么办啊?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赚点小钱不容易,快过年了还碰见这样的人,缺德丧良心!天打雷劈!”他一边哭骂,一边狠狠地用眼神斜乜江笠,倒似赖账的不是那些孩子,而是江笠一样。
“不如这样,你把他们叫过来,先算算各人都拿了几根。”江笠道。
小贩以为他打算认栽,当即忿色俱散,喜笑颜开,神气地招呼起来。孩子们见江笠松口愿意付账,初时还有些警惕,但看江笠神色不似骗人,纷纷围拢。这么闹了一会儿,吃得快的已经吃完了,便把签子拿来,有一根的,两根的,抢三根那个孩子还没吃完,但也每根都吃了少许。
“但是我有个条件,我此番所带钱财不够,可能只够请一部分,”江笠道,“你们按照各自吃的数量站在一起,不要混淆。”
待他们站好,江笠分别数过,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铜钱付账。小贩一看数目不对,又强横地论起理来:“不够啊!”
“这三个孩子只抢到一根,那四个孩子拿了两根,我替他们每人付一根的钱。剩下的,你去找他们的父母,有问题吗?”
话音刚落,那个手里捏着三根还未吃完的糖画的孩子转头就跑,江笠一闪身挡在他面前,将他吓了个趔趄:“他们现在都在这儿,一个都跑不掉,你尽可以询问他们的父母、住址。”
小贩本来以为江笠只是个普通世家公子,此刻见他身法极快,知道自己惹了仙门世家之人,不禁两腿发软。但转念一想,仙门世家怎么可能与他这种小人物计较?那些人都是文绉绉的讲理之人,未必闹得过他,遂不依起来,硬起胆子,吵闹着让江笠快快付清。
“要不,神仙哥哥,你把这个还给他?”兔唇女孩看江笠站着不动,以为他是真的没有余钱付账,犹豫再三,把自己吮化了一个角的糖画往前递了递,但目光仍然黏在上面,甚是不舍。想来应是很少能吃到糖。
江笠抬手摸摸她的头,把她往后护了护,静静地等着小贩使招儿。
“赚钱不容易,讹人倒是挺容易的。”一个笑嘻嘻的声音突然从斜刺里穿出来,一个梳着丫髻、身段颇为伶俐的姑娘正从街的一头走过来。她声音清脆,又颇有些威势,霎时便镇住了那小贩。她的丫髻让江笠想起潇湘,不禁多看了一眼。只见这姑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