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 (完)
潇湘看他短时间内没有醉酒的痴态,好像是真的闹累了,就半扶半背,架起酒醉的月下美人,转向梳心阁。
带着酒气的呼吸吹在耳畔,江雪寒一直在轻轻地笑着,全然不似往日冷静自持的模样。他笑着笑着,便哭了,眼泪洇湿了她的衣领。
潇湘扶他到室内安歇,尝试把他放下时,江雪寒已经醉到浑身无力的地步。潇湘一着不慎,没有扶稳他,他便歪倒在她肩上。
一时如明月来就,山雪倾覆。
潇湘慌得很,赶快把他放在床上,给他脱了鞋子,盖好被子,匆匆掩上门退了出去。
走廊上,她背对门站着,心如擂鼓。
刚才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了她的脸颊和耳朵?她越想越害羞,索性捂着脸跑了。
那句“你在我身边真好”犹自回荡在她心中。即使从未对江雪寒生起任何别的心思,也不免红透了脸颊。
跑到庭中时,她的手已紧张得攥握成拳。
她已经不再无依无靠。仙尊的身边,就是她的归处。
两界和谈的余热最终消失了。
北斗宗撤下了桃源境,又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潇湘依旧每天在小院中顶着寒风洒扫,然后去食堂吃饭,炼一点低阶修士用品。江雪寒应各大仙门世家的邀请,不时去传道授业解惑。师祖依旧每天和他的老伙计、上了年纪的徒子徒孙们喝茶唠嗑。其余人带徒弟的带徒弟,搞研究的搞研究。就好像和谈只是给他们的生活增加了一段短暂的乐趣。
云华仙子和江笠一个闭关,一个游学。说来也怪,云华仙子莫名其妙地宣布要闭关十年,沈鹤行等几个师兄弟把她送到后山分别,山洞就被禁制封住了。十年之内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潇湘托腮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起来好像在发愁。江雪寒从外面回来,看见小姑娘这模样,不禁发笑:“你怎么了?”
潇湘叹了口气,扳着手指头算道:“仙尊于我有救命之恩,但回头看看,除了梳头洗衣、牵马坠镫和吃饭以外,我好像也没干过别的什么事了。”
江雪寒刚想说些什么,她又道:“每每想到仙尊待我这般好,就有些惭愧。”
江雪寒呼出一口气,习惯性地伸手,想揉揉她的小脑瓜,可转念一想,十二岁的年龄已经不算小了,再像小时候一样相处,恐怕有所不妥。只道:“人活一世,俯仰天地之间,何须想那么多?你还小,何必整天胡思乱想,像个老头子似的,好好生活就够了。”
潇湘已经接过他手里的书本放回架子,不解地回身看他:“话本子里都写‘恩深似海’,仙尊您救了我的命,又对我这么好,这份恩情怎么可以不报呢?”
江雪寒笑了起来:“像你这样,别人只是顺手做了点什么,你就当作大恩大德,那得欠多少人情啊,几生几世能还完?”
潇湘不说话了。心道,等她将来还上了仙尊的恩情,或能力足以离开宗门独立生活的时候,一定要写一本回忆录,名字就叫《给清冷美人仙尊还债》,请云华仙子题序,一准儿大卖。
修士不太讲究过年,但放过几挂鞭炮,下山看过花灯后,春天终究还是到了。
惊蛰之后,潇湘收到了新年的第一封来信,来自江笠。
他还在妖界游学,信里讲了许多妖界的见闻,包括妖王的召见、勉励等,只是妖王总是莫名地问一些仙尊和云华仙子的事情,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潇湘的回信里,也讲了北斗宗近来的一些事,包括云华仙子闭关等。
过了半个月,江笠回信道:自从听说云华师叔闭关之后,妖王明显有些颓废,他不会是暗恋云华师叔吧?
他努力把暗恋云华仙子的锅扣在该扣的人头上,潇湘却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短短三年很快过去。
江笠从金丹进入了元婴,他长得越发神似江雪寒,又谦虚可亲。在某些不可说的原因中,成了仙门世家的女孩子们追捧的新星。
云华仙子的修为稳步上升,几乎直追江雪寒,隐隐有接手下任仙尊的趋势。
江雪寒去了很多次素心城,每次想见城主却都被桃十三或桃二十五挡在外面。他也调查了很多事情,但每到关键时刻,总会有些什么事情跳出来阻止他继续下去。他回到江家,面对父亲的嫌恶和冷脸,也只能报以苦笑。
另一方,妖王得知云华仙子为了躲他而闭关十年,相思成疾,整个人都略显阴沉,就连芍药也不敢轻易触怒他。
任贞依旧维持着沙柳堡一方的平安。无数商旅为了讨好,向他奉上各种奇珍异宝,他也只是懒散地看上一眼,或者挑挑拣拣留下一些顶尖的,准备下次见到云华仙子时送给她。
……
种种对比之下,只有潇湘的修为烂得一如既往。唯一的好事就是将阵法简练地整合之后,飞毯的速度和隐蔽性提升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个闪光的活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