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不可雕
地府,终年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唯一的光亮来源于漂浮在山野神殿中的磷火。
此类磷火与阳间尸骨所化不同,而是生前作恶无法转世的残魂。有的是被恶狗岭的恶狗吃剩下的,有的是从十八地狱地下漂浮上来的。
失去入六道轮回的机会,最终化作磷火成为了阴间唯一的光亮,照亮亡魂前行的路。
而发狂的萧忍冬从阿鼻狱中扬起万丈红岩赤浆,所经之处皆瞬间化为焦土。众鬼四处逃窜,羁押的鬼差自顾不暇寻找地方躲避。
只见火光中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掀起漫天的尘土,遮天蔽日。四肢肌肉横生,恍若粗壮的百年老树干。面目狰狞,不断从喉间发出呜呜的嘶吼声。
和阿鼻狱中所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显然萧忍冬的身体成为了一个容器,吸食进去的鬼魂在里面不断地膨胀变大,无限度地撑大他的身体。
他在漫无目的四处逃窜,抱着结香像是夸父一般,不过他是不敢向着光亮的地方而去,只能往最黑暗的地方钻,这样就能够躲避酆都神君的追捕。
对于身体力骤然生出的似要毁天灭地的力量他是有些害怕的,因为无法控制不断膨胀的身体,无法控制抱住结香的力量勒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萧忍冬如枯木一般的手指牢牢地抓着纤细的腰身,很快原本还能够撑着眼皮安抚他的皆香就已经失去了意识。虚软的身子悬挂在粗壮的臂弯里,脆弱得像只秋风里堪堪要飘落的黄叶,仿佛下一刻就会掉落下来归入泥土中。
跑了不知多久终于逃出了那冲天的火光中,钻进了黑暗中。借着微弱的磷光能够看见眼前是一座从天而降,矗立于路间的巨大石壁。
萧忍冬将怀里的结香小心翼翼的放在巨石上,想要开口却发现说不了话了,发出来的声音皆是内体亡灵的嘶吼声。
呜呜咽咽,如泣如诉,间歇嘶鸣起来的嚎叫穿破闷沉的地府从阳间的山谷深涧破地而出,变成急促呼啸的狂风声。
昏迷之中,结香听见嘶吼声,奋力逼迫自己从混沌中醒来。睁开眼看见的便是那张无比丑陋狰狞的脸,赤目镶嵌在脸上膨起的肌肉中。像在阿鼻狱中怒斥她的酆都神君,可是神君不会落泪的,而萧忍冬会。
“别怕,我没事。”
她伸手去摸那张脸,冰冷的泪珠从高高的颧骨上落下,滴落在她圆润的下巴上。
像野兽般呜呜鸣叫的萧忍冬看见结香眼下的微光,惊喜的止住了嘶鸣。但很快他的眼睛就被结香身下晕出来的鲜血吓得手足无措,慌乱的用手指捂住她咕嘟咕嘟冒血泡的腰。
她又受伤了,被萧忍冬锋利的手指刺穿了身体。
他被体内的怨气控制,身体不断的在膨胀。长成巨人夸父一般,无法控制身上的力气,无意捏碎了她的五脏六腑。想要再用手捂住她腰身的血洞,一用力捂住反倒是咕嘟咕嘟地冒着血泡。
气血翻涌上胸腔,从喉间呕出严着嘴角留下,染红了结香黑白相间的云袍。
见状他只能慌乱地撤开手,傻傻的呆愣在原地。直到结香的手掌再怎么用力也够不上他的脸颊,萧忍冬才尝试着去捉住她纤细的手腕。
“萧忍冬,不要被体内的怨气控制了!”
结香撑起地爬起来,拽着他巨大的手掌。张开双臂才勉强抱住萧忍冬像枯藤般伸长出来的手指,小小的人在他的指尖变成了小猫般大小。
他想要将她拢到手掌心里的,可是迅速膨胀起来的胸腔完全遮挡住了眼睛。他根本不见结香在哪儿,只能够感觉到小指头痒痒的,她冰凉的呼吸扫在上面。
像是山间的清风,缠绕在指尖。
他也不敢再碰她,害怕无意伤害到她。平地矗立,身躯长成和石壁一般高。才看见原来的石壁是一座地藏王菩萨石像,他无意中抱着结香闯到了莲花台。
此处正是传闻中地藏王菩萨颂经超度鬼魂的地方,只是不见真身于何处,空留一座莲花宝相台。
他和石像一样高大的身躯已经难以看见脚下,此时酆都神君已经带着鬼差追赶赶而至,十万阴差整齐列阵于莲花台下。
“萧忍冬还不伏法!”
酆都神君率兵逼近,听见他的怒斥声。看着石像晃神的萧忍冬转过身来,迟疑了一瞬曲下膝盖往地下跪去。
他看不见结香如何了,再大的怒气、不甘也化作了无能为力悲切。他想要求那些主宰阴阳生死的神君救救结香,看看她的伤势,但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开口从喉间发出的只有体内冤魂的嘶鸣声,配着他那张狰狞的脸,庞大的身躯丝毫感觉不到他已经退缩不敢往前了。
谁能曾想不久前他还口出狂言要扬了酆都神君的神殿,才过多久他就怂了。
但是他庞大的膝盖还没有触到地下,就被突然响起的怒斥声呵住了。
结香从莲花台上跑了下来,撑着虚弱的身体一直爬到萧忍冬垂眸就能够看见她的地方,站在乱石之上奋力地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