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尹蓟微微侧了侧头，微弱的光束打在她的身上，竟像是给她渡上了一层光晕。

尹蓟闭上了眼，不再言语，昆仑道宗大殿上的三堂会审啊，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只有在这样的事件下，才会有人愿意聆听她的声音吧。尹蓟，蓟，只是一种卑贱的草，可是，再卑贱的草，也不该任人践踏。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现在，她要他们不得不聆听她的声音。

“所以，你不想活了吗。”墨天衡问。

尹蓟发现，面前的仙长在一些事情上似乎有着超乎常人的固执。他果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如果是别人，一定不会做出他这样的选择吧。

“不，只有现在，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尹蓟说话的语调很坚决，她从未觉得自己的状态有像今天这样好过，哪怕她知道她面对着的是注定毁亡的命运。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长久以来渴慕的是什么，她也终于知道自己并不是怀抱着爱与温情的想象来到尹家的。

“其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不公平的事，你甚至都没办法同其他人诉说。有人玩弄别人的感情，转头就将她抛弃，但他仍然是人人赞颂的仁义富商；有人口中说着姊妹情深，实际上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像是对待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这世间的情谊都是真的，可人总是假的，他们借着美好的词汇做着龌龊的事情，玷污了这些美好的词语，让词语沾染虚伪矫饰。现在……一切都好了。那位大人说的对，只有死是最公平的事情，一视同仁毫无偏颇。”

“那位大人，指的是那落迦。”

“是的，是他。”

“你是如何说服他，让他帮你灭尹家满门的。”

尹蓟摇了摇头，“……那落迦大人，什么也没有询问。”

*

墨天衡最终还是离开了监牢。昆仑道宗终究是建在高处，比朝仙城冷的多。朝仙城里的花草都已经开始开的绚烂，昆仑道宗的花草才刚刚破土抽芽，连梅花都还没有开败。

尹蓟，尹明珠，受宠与否，在名字上就体现的如此悬殊。而值得深思的是，怎样的人家，会在名字上如此苛责庶女。

尹家被灭的事情并没有第一时间传到昆仑道宗的耳中，是夜间巡查的人发现了倒在地上昏厥过去满手是血的少女。照卷宗所讲，此事已是凌晨，夜色已深。那么，尹蓟为什么会这么晚回来。

如果这是不常见的，为什么没有尹家人发现这件事并且派人寻找。如果这是常见的，哪一户人家会放心让自己的女儿在没有侍从的情况下如此晚归。由此也可以看出尹家对其的疏忽与无视。

再有便是后来才调查到的婚约一事。冲喜……

墨天衡还得到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尹蓟并不是出生就在尹家的，据传闻，她是一个人背着包袱千里迢迢来寻亲的，那时她大概也只有七八岁。而尹家并没有收下她，反而把她赶出家门好几次，最后还是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留下她的。

该说街坊邻居的婆婆才是情报组织的第一好手么，婆婆以一种神秘的口□□鬼祟祟地同他说话，“那一年，城那边李家的痴傻儿子落了水，高烧不退，恐怕是要不行了。据说，已经开始准备棺材了，听说啊，要为他们的痴儿在阴间娶一门亲呢。”

尹蓟知道这件事吗。恐怕是知道的。

三堂会审的时候到了，尹蓟也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牢房。押解她的是玉华峰五代弟子邹平和赵落。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孱弱而美丽的少女是传闻中的那个人。尹蓟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抚了抚腰上代表孝道的麻绳，她想，这应该是个十足的讽刺。杀人凶手穿着孝服登场，应该，会很有讽刺的效果吧。

这是尹蓟第一次踏进这个庄严肃穆的大殿。这样的修真地界，本不应让凡人上来。尹蓟踏在大殿上，感觉到空气中汩汩流淌着的灵气，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尹蓟有些发抖，但她很快就平稳下了自己的呼吸。她只是忽然又想到了那位大人的教导，当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置身事外的时候，还是什么事情是需要惧怕的呢。

面前的大殿上坐着微生阳洲，另外的两个座位分别是承影门门主贺兰与宵练门门主关山月。身为宵练门门主的关山月并不注重容颜的变化，不，准确来说她似乎刻意维持着容貌的老去，看上去便是凡人知天命的年纪，在修真界倒也显得独树一帜。

关山月穿着道袍，脸上是很明显的岁月雕琢出的痕迹，因颧骨高瘦，光看面相其实有些刻薄，但她身上的中正平和却恰恰抵消了这份不平衡，任何人看见她，只是看见岁月的温和与美丽。她的手上拿着拂尘，闭目不语，她本在自己的洞府闭关，这次出来是忽发灵感。

三门齐聚，十二峰却是未满。万剑峰峰主蔺云夕一向深居简出，比起这些俗世纠缠，她更喜欢剑，于是只是派出了自己弟子的弟子来作旁听；凌云峰、揽月峰峰主忙着周游天下，自然来不了；小孤峰峰主苟玉在大殿的旁侧旁若无人的吃着葡萄；大孤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