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梨花散尽，红线骤开，缘来缘去，不过一世清梦。

拂怨的光景依旧是沈长思印象中的样子，晚风徐徐，月满悬空。自她醒来之后，灵力已全然恢复，所承众神祈愿，谓之众神之力。

与她一同归来的还有从未露面的元业。

沈回生说她所去时日不多，堪堪二十年不过，对于天宫神官的寿命来说，并不算什么。他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处理好人间的事后便马不停蹄地从元业手中接过他这个让人操碎心的阿姐。

沈长思眉眼含笑：“以后要一直留在天宫了是么？”

“可以。”沈回生未看她一眼，许是在她昏迷不醒时看够了，如今醒来等待她的只有无言的沉默和数记眼刀。

但这二字，柔和了太多。柔和到她可以忘却所有，从今以后，他们姐弟二人就要在天宫之中安下家来了。

“嗯……我来是要将今夜服用的灵药带走。”沈长思同他商量道

沈回生从药材中抬起头来，见她一副心虚做贼的表情，不悦地压着嗓音道：“要去哪？”

“去……”

“重晖？”

“嗯。”

沈回生不语，沈长思也不会率先开口，从前姐弟二人的矛盾都是母亲调和，而今两根木头只会一根面带愠色，一根如坐针毡想要逃跑。

沈长思扯开嘴角笑笑，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努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若不是他们自私地召你回来，你原本可以自由快活地融于天地，那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么？你抛下我，抛下元业，为的不就是逃离一切？”

沈长思放下手中的茶水，端正好坐姿极为诚恳地回答沈回生：“是，但我不怪他，即使我依旧无法走出那个夜晚，我也无比期待今后的时光，和你，或者，还会有元业。”

沈回生不服气，凭什么认定他就不会生气，元业有人去哄，他便没有？沈长思就那么笃定，自己会原谅她？

沈长思看出他的不满，笑道：“明日我答应北境山神安置山中精怪，回程时会路过人间的小镇，买最好的冰糖葫芦带给你。”

沈回生默默记在心中：“那我要和元业不一样的……”

沈长思：“只给你一个人带。”

从长生殿取了灵药，沈长思直奔屹立在天宫另一方的神殿——重晖

她知道元业为何躲着她，知道元业为何不愿意见她。

或许，不是不愿意，而是不确定，

不确定她心中所爱，不确定她是否梦醒，不确定她会不会依旧想离开天宫，离开他。

失而复得的人，仍旧存于心底的人，该怎么接受再次失去。

“他不在？”沈长思见到正要出门的元武安，得知云业今夜已经前往南方，等待稳固好那方的结界，便留在白参几日，调养身体。

“他怎么了？受伤了？”

“倒也没有，大人不必担心，不过是醒来后一直辗转于四海之中，不得休息，伤心劳力罢了。”

“……”

沈长思落寞地站在原处，心有愧疚，不知怎么，她竟也怕了……

元武安见她不语，便行礼离去，可未走出几步，又下定决心回身到她面前：“沈大人今后还会再离开天宫么？”

“我……”

沈长思被他问住，她会离开天宫么？人生变故无常，她怎会知晓今后的事，可若是以心作保……若是以心作保，她是知道答案的。

“不会。”

元武安听得回答，终于放心地呼出一口气，而后再次深鞠一躬便转身离去。

沈长思踏着夕阳赶往元业的所在之处。

火红燎人的霞光照在她身着的那片红绸之上，这身浓情蜜意丝曾蒙于锦盒之中，后着于失意人之上，此刻，在沈长思奔赴另一位它的主人之时，那树红线才有了真正的意义。

与此同时，树荫叠影之中，本以为浓情密意丝已经属于齐宵元的元业，突然感受到了牵绊，更惊讶于一丝丝一缕缕从远方突然出现的丝线环绕在他的周身，最终汇集为那件他曾小心翼翼爱不释手的红衣。

还有，还有他朝思暮想，日夜牵绊的沈长思。

她焦急的模样，是因为在寻找着他么……？

元业看着眼前的人，目不转睛又不知所措，一时间萌生出的除了无尽的思念，还有许许多多的委屈。

“元业……”

沈长思一开口，他扭过头二话不说就打算逃离。

可他没想到，沈长思追了上来，她会主动走到他的面前，强硬地牵住他的手。

元业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们谈谈，好么？”

明明是询问，却是不容他拒绝的语气。

“我不想见你。”元业撇开脑袋，在同她置气。

沈长思拉近他的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