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天日

耳边的铃铛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

床榻上的女子面容消瘦，眼皮微颤，眼睛缓缓睁开。

陡然见光，明懿只觉一阵眩晕，下意识偏过头，旋即笑出了声。

没想到，她终于回来了。

她一兴奋，随意一动，遍身涌出针扎一般的酸麻，酸到她忍不住呼出声来。

这种有知觉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娘子，你终于醒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年轻女娘端着铜盆，面带惊喜。

小娘子放下盆，飞步来到床前，扶明懿坐起来，小心地替她捏揉手脚。

“娘子忍着点，您高烧不下，在榻上昏迷了五日，现下身体酸麻，这是正常的。甘草替您揉揉，酸痛会消得快一些。”

甘草，这个名字明懿未曾听过，这房间也不像她以前的房间。

“叶娘呢？”

甘草动作一顿，以为娘子病糊涂了。

“娘子，您是说叶嬷嬷吗？您体贴嬷嬷上了年纪，早就允她回家养老了。”

甘草见主子神情懵懂，面容疲倦，去茶几上倒了一杯水：“娘子躺了这么久，可要先喝些水，润润喉？”

明懿接过水杯，打量着房间四周。

明懿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甘草转念一下想：“娘子，您刚醒，身体定还有诸多不适。您稍等，我这就去请医士和二郎来。”

甘草招呼了一个侍女去请二郎，她亲自去请医士。

明懿瞅准房间里的一面铜镜，调动着不太利索的身体下榻，来到镜前。

前几次都是匆匆一现，未来得及端详如今的样貌。

一尺圆的海兽葡萄纹铜镜里，映出的人像清晰可见，镜中女子桃李之年，虽在病中，不难看出本质生得蛾眉曼睩、皓齿朱唇。

镜中人粲然一笑，梨涡乍现，眉舒目朗。

真好。

外边，甘草心急，恨不得抓着医士的胳膊跑着回院。

一进门，看到立在镜前的明懿。

“娘子，地上凉，您怎么能光脚下榻呢，快躺下，让医士给您瞧瞧。”

甘草把明懿按回床上，让身后的中年男人给明懿诊脉。

医士探了左右两手，又看了眼舌，慢条斯理地说：“娘子大病一场，伤了元气，这些时日要好好休养调理。娘子可还感觉有何不适？”

明懿轻轻摇头。

“明懿！”

有人进来了，是个身材颀长外貌俊朗的年轻男子。

男人奔至床塌前，一把握住明懿右手，颇为激动：“明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明懿厌恶和男子亲近，不客气地抽出手：“你是谁？”

这话说的奇怪，男人尴尬地拢拢手，脸上的喜悦逐渐敛起。

“明懿，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怨我？”

怨他，怨他什么？

见明懿蹙眉不语，男子身形微垮，语含自责：“明懿，我对不起你。你高热五日，我请医士想尽了办法，可你的高热怎么都退不成。是我没用，只能守在你塌前，看着你受病痛折磨。”

男人这几日三清佛祖求了个遍，恨不能替明懿受灾。

“幸亏你真的没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男人模样心诚至极，甘草看在眼里。

“娘子高烧这五日，郎君寸步不离，连换冷帕子这事也不肯假手于人。直到今早，您彻底退了烧，夫人好劝歹骂，郎君才离开休息了两个时辰。”

明懿全然不懂：“这不是房府吗？阿爹阿娘呢？”

甘草心下咯噔，看看二郎，看看医士，不太确定地回答：“娘子，这是魏府。老夫人昨日体力不支，先回尚书府了。”

她不在房府！

明懿想到铜镜里的面容，眼前这个对她举止亲密的男子，脱口而问：“我成亲了？”

随后又自答：“我看上去也是该成亲的年纪了。”

床边三人俱是一惊，主仆二人齐齐望向医士。

医士摸摸自己的短胡茬，心有计较，上前一步：“娘子，某有几个问题还请您回答。”

明懿表情沉着，不置可否。

“一年四时，哪一个白昼最长？一日之间哪个时辰影子最短？”

这医士是把她当傻子了。

明懿恼了一眼医士：“夏日白昼最长，午正时分，影子最短。”

医士点点头，又问：“蔗糖一两九文，五十文至多可购得几两？”

“可购五两五钱。”

男子出声：“医士，这不对啊。”

医士眉头一皱：“娘子，可再想想。”

明懿双肩轻耸：“如何不对，五十文购得五两，余下五文，我找其他客人借四文，再购得一两，我分他五钱蔗糖，多出的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