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

帝国历347年，10月末。

连日阴雨后，天终于放晴，清风穿过七徊山幽深的腹地，点燃层叠的群山。

一行白雾托起青砖黛瓦的小镇，镇上唯一的酒肆里，十四岁的夏千羽啜饮着米酒，一边出神打量。

半开的窗外，青砖小瓦的三叠马头墙高低起落，被雾气微微濡湿，江风一起，各家飞檐下的风铎响起清脆雅致的声音。

这座南国僻壤的小镇极小，但极有名。因为外面那座山，是号称武林圣地的七徊山，这座镇，是号称汇聚天下英雄的雨泽镇。

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这座镇上除了几百村民，几乎没有外人。

除了她。

“老板，加酒！”

桌上多了一壶米酒，老板擦擦手：“喝完这杯就上山？”

千羽点头。

酒肆老板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身量修长，虽不算英俊，但看上去十分可亲。

连着七日，千羽每日都来这里喝几杯，一来二去两人已经相熟。

“连着七天，还不死心呐？”

千羽点头——她上了七天的山，每天都要在山上敲四个时辰的门，但那座山门纹丝不动，从未开启。

但怎么可能气馁呢？毕竟，那是剑圣的门，她要做的，可是让剑圣收她为徒呀。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门里没人呢？”

“传说剑圣和座下弟子从不出门。”

“那也半座山的庭院呢，你敲门谁听得见？”

千羽咧嘴一笑，从盘囊里掏出火折子，麻雷子，二踢脚，霸王炮……

老板看着桌上摆了一长排，嘴角一抽：“这么多鞭炮？”

“这些哪够，”千羽指指窗外的马厩：“我的马还驮着好多呢。”

老板望了窗外一眼，嘴角抽得更欢了：“你说的敲门……是用这些敲？”

千羽一脸天真地反问：“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在用手敲吧？——那该多疼啊。”

说着，又把那些炮竹挨个塞回盘囊里，准备告辞上山。

老板眉间一跳，拉住她，自己也拎着一坛酒坐了下来：“来来来，不着急，我先跟你喝一杯——可惜你年纪太小，不然真要尝尝我这杏花微雨酒，南国一绝！”

千羽笑出声：“想喝就直说，你可别拿当我幌子！”

半大酒肆除了她几乎没有别的客人，这酒每天卖不了两壶，老板自己倒要喝掉三坛。

问他名字，只说诨号十里酒光，真是绝配。

看着他拿起酒坛，千羽怎么肯耽搁自己的拜师大计，绝不肯多留，却听得酒光老板在身后道：“听说剑圣收徒有个条件。”

千羽留步：“请讲。”

……

江湖之巅，是四大宗师。

宗师之首，是剑圣。

其实大宗师之间从未有过一战，剑圣之所以被列为宗师之首，不光是因为战力，还因为气度。

剑圣一门几百年传承，到这一代剑圣白迦，已经坐拥武林最全的武功秘籍。

但白迦掌管七徊山后，第一件事就是开放书阁，所有秘籍免费誊抄，连七徊山祖传的徘徊剑法都不例外。

因此，书局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专门从事秘籍买卖，由此生财者如过江之鲫，离七徊山最近的雨泽镇便是因此而兴起。

后来各类秘籍随着传抄买卖遍布四国，这座路途遥远的小镇自然也就慢慢没落。

白迦之前，各门派的秘籍都是不传之秘，万死不能一睹真颜。

白迦之后，各门秘籍在江湖上十文一本，多如牛毛还能买一赠一。

白迦自然被各门派恨之入骨，遭遇的暗杀围剿数之不尽，无奈大宗师实力超然，各门派最终还是无可奈何。

墨门曾有两万弟子，秘籍泄露后，短短三年内萎靡成两百人的小帮派，据说墨门掌门的床头吊着一个写了白迦名字的小人，他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在上面扎一根针。

但除了以奇淫巧技或坑蒙拐骗立业的门派，秘籍不秘后，更多各门派的人反倒增加了，原来江湖中人自己研习却不得其门而入，于是，武坛论道者有之，拜师学艺者有之，重武之风蔚为流行，竟成了江湖的又一个兴盛之期。

但剑圣名下有且仅有两个徒弟，再也没有收过新徒。

酒光老板知道剑圣收徒的条件，这件事千羽自己也不怎么信，但抱着多听无妨的心态，谁料这时酒光倒卖起关子来：“你先说，为什么非要拜剑圣为师啊。”

千羽一脸正气：“拯救天下苍生。”

“说真话。”

“剑圣大弟子救过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立志要成为他那样的剑客！”

酒光嘴角又开始抽：“他长什么样？”

千羽回想起半年前她身遇险境，那人一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