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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摆摆手,“这你别管,你只操心自己娶媳妇的事儿就行。”
于是这青年的脸更红了,就连初升旭日比之也逊色几分,赶忙自惭形秽地躲到云层深处。
高顺将目光从淡红的云间收回,看向面前这位神采奕奕的少年,“谈将军。”
是和他那张脸一样冷淡的声音,因而谈道笙也敛了神色,端庄地颔首,“高将军。”
陪同她过来的张辽就有一点懵,他看看面色如常的高顺,再看看故作深沉的谈道笙,轻咳两声,“开始吧?”
上次参加阅兵仪式还是在中平五年,那时她第一次见到张辽,刘备也没有离开雒阳,他们还一同吃了年夜饭,大家都期待着中平六年的到来……谈道笙恍惚一瞬,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阅兵仪式上。
观看者与参与者的角度完全不同,她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七百余士兵动作。
这是一支名副其实的精兵。
他们的铠甲齐整光亮,在暖阳照耀下熠熠生辉;他们屏息凝神,专注地盯着令旗,听着鼓吹金钲,并能够迅速地将其转为实际行动。训练出安静的军队是很难得的,使其在安静的同时保持敏锐更难,安静又敏锐、行动迅捷又准确,近千人的军团整齐划一,远远望去仿佛一个人在动作,真正达到了如臂使指的程度!
而那得令后利落无比的转身,兵器划破草人时风轻云淡的表情,以及挥刀瞬间展现的肌肉力量都显现出这支军队的熟练。他们是沙场淬炼出的利器,是鲜血浇灌出的翘楚,是无数次从死神手中逃离的丰厚经验积累出的军队!
当前方盾兵出现空缺时,不需什长发令,自会有后排士兵主动补上去,且补位者必是盾兵,而不是什么昏头转向的长矛兵或弓弩手;在有一人反应滞慢或动作出错时,其余的士兵不会受之干扰,因而这个放在其他营中很可能造成队伍混乱的士兵也能及时反应过来,并被身旁同袍影响着回归正轨……原来是这样一支军队,果然是这样一支军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有资格称为“陷阵营”,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抵抗住骑兵的冲击,令骑兵也为之胆颤!
“谈将军有何话要说?”高顺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出声问道。
谈道笙一点也不客气,“若是遇到骑兵,该如何应之?”
高顺明显迟疑了。
他可以让这位小将军参观他的陷阵营,但不代表他能对其倾囊而出。
天下动荡不安,局势瞬息万变,今日还坐在一起喝酒的同僚可能就是明日的敌人,何况他们也算不得什么同僚吧?要知道他家将军目前忠于董相国,而这位小将军之前可是袁本初的下属……况且她要学的是应对骑兵的方法!这天下有几支骑兵?除去幽凉及外族,不就剩他们并州军吗?
他选择将目光投向张辽。
张辽看了看一脸坦荡的谈道笙,垂眸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高顺从传令官手中接过令旗,扬声道,“谈将军可看好了!”
太阳悄悄西移,将天际染上一层金光。
身旁的小军官们叽叽喳喳地交换意见,走在最前方的谈道笙亦敛眉沉思。
这一趟收获甚丰,她得好好捋一下思绪,回营后依着学到的精华对……
“将军!”不知是谁这样嚷了一句,硬生生将她从沉思中拉扯出来。
谈道笙眼神不善地回头,身后的小军官们皆是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将军!将军!”气喘吁吁的小兵跑至她面前,“您总算回来了。”
她眼皮一跳,莫名觉得心惊,“出了何事?”
小兵抬起头,露出一张泪痕斑驳的脸,“唐军校他,他……”
“他怎么了?!”肖草从她身后冲出,拽住小兵的衣领斥骂,“你哭什么?唐李怎么了?说啊!”
小兵哆嗦着说不出话,于是这个牙旗兵将他放开,踉跄着跑进营寨。
唐李生得平凡,身量不算高,样貌不算好,家里也没有钱,因而这青年应征入伍,成了谯县官兵中的一员,又被分到那名小将军帐下。
他的父亲在连年灾祸中死去,因而他不得不早早挑起家庭重担,这个青年为了养活母亲和两个幼弟吃了不少苦难,可他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还活着,他的家人还活着,他即将成亲,他的将军对他很好,不仅准他回家娶亲,还说要给他包什么“大红包”呢!
但这幸运到此结束了。
青年躺在土地上,胸腔处的血迹已经干涸,那双眼睛仍旧直愣愣地盯着她。
谈道笙看着他胸前的血洞,觉得自己也在慢慢淌血,“谁干的?”
“是董相国府上的那个豪奴!唐军校带着大黄出去多时,到了吃饭的时候还不回来,我二人觉得奇怪,便出去找了找,谁知,谁知看到几个西凉兵围着那豪奴说笑,锅里煮着……唐军校就孤零零地躺在他们脚边,血流了一地!”
“锅里煮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