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姐姐，我见过你。”

穿着病号服的少年笑容温柔地看着我，目光里有惊讶和意外。

我指指自己，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弄错了。

他摇头，“是真的。”

也许是怕我不相信，他迟疑地补充道：“我真的见过你。”

我抱着怀疑的态度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见过我？”

他狠狠点头，“真的，在虞城市的中心医院。”

那时候妈妈带他出去透透气，路过走廊时看见一群人匆匆忙忙地路过，里面有一个阿姨哭得撕心裂肺。

他好奇看了一眼，就看见躺在雪白床被里的、昏迷不醒的女人。

可能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对这个女人印象深刻。

偶尔会想如果自己死了，妈妈是不是也会哭得这么惨烈。

再后来，他时不时会去外面坐坐，偷听妈妈和其他阿姨聊天。

我偷偷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他，然后轻声问少年：“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少年苦涩道：“我得了恶性肿瘤。”

这个病不好治，他舍不得死，也舍不得妈妈，但却只能无能为力的接受。

他抬头，眼睛亮亮的看着我，“姐姐，你的妈妈很想你。”

听见这句话，我眼前好像看到了一位中年女士趴在病床前为我哭得眼睛都红肿的模样。

我心里跟着一痛，眼泪不自觉地留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身边的他叹息一声，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然后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少年闭嘴。

少年眼中的光变得暗淡，他拿好自己的工作证转身离开，临走时不舍地望了我一眼。

我哭得不能自已，眼泪模糊了双眼，却怎么也擦不掉。

他顿了顿，俯身从椅子上起来，然后伸手将我半拥入怀中，低沉的嗓音说着安慰我的话。

我哽咽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

他有些纵容道：“嗯，想哭就哭。”

跟个孩子一样。

我伸手搂紧他的腰，精瘦的肌肉从薄薄的衬衫下透露，我含着泪得寸进尺地摸了一巴。

手感很好，除了微凉的体温。

他眼神暗了暗，默认我的无耻。

“你怎么和以前一样？”

“什么？”我仰头看他。

他答：“没什么。”

我撇撇嘴，擦了一把眼泪后推开他，做足了用完就扔的渣女姿态。

他好像习惯了似的，见怪不怪。松开环住我肩膀的手边便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一脸处变不惊的态度。

我故意问他是不是以前经常这样安慰别人，他蓦地回头，眼中愠怒。

我呐呐地住了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我有些后悔开这种玩笑，尤其是对一个做事一板一眼的鬼差。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不知这样的死寂维持了多久，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周围的寂静，我扭头惊讶地看他。

他一板一眼道：“没有别人。”认真的语气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过分程度。

“知道了。” 我听见自己回答。

他约莫松了一口气，撇过头去查看今日还有没有新鬼来报道。

我用眼角余光去看，竟觉得他低垂的眉眼意外的柔和。

我愣了愣神。

晦暗的灯光下，这张极度俊秀的脸与我记忆中的某个身影渐渐重合，一举一动都带有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发什么呆？去登记。”

“啊？哦。”我如梦初醒，抬眼就见一个彪形大汉顶着一张刀疤脸堵在桌前。

他将粗壮的胳膊撑在摇摇欲坠的桌上，然后动手拍了拍，咚咚响地拍击声敲击着我的鼓膜。

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我赶忙拿起登记簿开始核对。

“姓名：刘正义”

“年龄：四十七”

“死因——”

“诶你有完没完？”大汉不耐烦地打断我，“还死因什么死因，摔死的总行了吧。”

我不满地哼一声，“嚷嚷什么？摔死的有什么了不起，我还——”

话到一半，我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于是猛地抬头打量围站在等候区的男男女女。

他们在低声讨论自己生前的事，包括来到这里的原因，我挪动视线，望向最里面的少年。

他是因为肿瘤来到这里的，那我呢？我是因为什么来到地府的？

这里似乎只有我懵懵懂懂，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因何而死。

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身边的男人仰头看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关切。

他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结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