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花重开
腊月隆冬,雪降的早。子时,天蒙蒙亮。榆树枝头又打了几层霜,寒鸦阖着眼,有一声没一声的鸣着。城内四处,犹如被埋藏般的寂静。只有摄政王府内多了几点光亮,星星点点,映在油制的窗纸上。
像是朦胧的暧昧,也是致命的诱饵。
当今摄政王,谁人不知是沈安?容貌清隽俊朗,年少有为。首次参加殿试便夺得状元,为人处世皆挑不出一点毛病。不止是皇上对他青睐有加,就连皇后见了他一次,也直称他是天生的雪胎梅骨,像极了下凡的神仙哥儿。
多少贵胄家的女儿都盼着他,媒婆也几次想给他说亲。可他刚刚及冠,便立马提亲了许家,迎娶了许家嫡女——许止。本来许家主君受人陷害,正处在落魄时,沈安这一提亲,无疑是一颗救命稻草。他便立马将女儿嫁了出去,毕竟千百两的金银,加官进爵的好机会,谁家又肯放过。
大婚时,沈安在城内四方点了十里花灯,给她送上凤冠霞帔,替她亲手缝了盖头。一切只为迎她进门。今年,是他们成婚的第七年。
房内,一名女子卧在软榻上,皓腕垂在帐边。她身边四处堆砌着名贵的丝绸云锦,金银珠宝散落一地,一脚下去,便是千金。这大都是他地进贡的,其中随便拿出来一样,都价值连城。可这些东西在这间房内,就像是废纸破布一样。
女子的容貌清冷姣美,整个人却不带一点血色,眼神空洞幽怨,显得毫无生机。她身上仅裹着一件蝉翼般素净的白衣,半透的裙摆遮盖住她脚腕上的铁链。
冰冷无力,多么扎眼。
门口的侍女被人打发开,进来了一名气质矜贵的男子,他墨黑的长发束在腰间,一身银白轻裘,手中端着一碗汤圆,看见榻上的女子,男子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随意踩过地上挡路的锦锻,最后坐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抚摸着她的头发。
相比于他的柔情,女子眼中的厌恶更是清晰可见。她拍开他的手,咬牙警告道:“别用你的手碰我。”
她是摄政王妃——许止,她本也是贵府嫡女,不过是生母早亡,但在家里也有的过活。父亲重男轻女,只许她做针线活,她便偷读兄长的史书,扒在墙外学算数。
待到九岁时,她已经背的了边防图,管得了家里田铺。
女子会的她会,男子会的她也会。因此,即便父亲后来被降职,她也没有绝望。许止做这一切只是想为自己搏个自由,她熬了多少年,可这一切希翼都被沈安击个粉碎。
父亲把她当做物品“给”了沈安。自七年前的那场大婚起,不论父亲还是家里都再也没有来过一封信。她也从此被沈安囚在了这张“美人塌”上。
沈安从未纳妾,一切行事都依她喜欢,她爱吃酒楼的鱼,他就把酒楼买下来,专给她做鱼。她喜欢茶花,他便把院里的合欢树砍了,替换上茶花树。
只是不知何时起,许止不吃鱼了,也不爱花了。
他什么都依她,偏偏自由,他一分都不施舍。为了不让她逃跑,沈安甚至在她的房间里点上了□□的药香。这么多年经过,她的腿脚早就麻木不灵,先前她爱的骑马舞枪,如今却只能如废物一般躺在床上。
沈安用汤匙舀了一颗汤圆,吹了吹,待温了又喂到她嘴边:“阿止,你昨日也未吃饭。这样会伤坏了身子。”
许止扭过头,不语。她都这般模样了,还在乎伤不伤身子吗?与其整日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这幅活死人的身躯,倒不如一病不起,再不睁眼。
沈安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想要什么,这几年来她无时无刻想要从王府逃跑,他每次都会亲手将她抓回,再多加人看守。他不愿给她自由,这样她便不会离开自己半步。即便是死亡,他都要用魂锁住她的骨。
许止眼眶早已红了又干,干了又红。她支着单薄的身子,苦笑两声:“沈安,七年啊,七年了,你为何不肯放过我?”
沈安搅了搅碗中的汤圆,一直往外冒着腾腾的热气。他低着头,像是沉思着她的问题。片刻,他放下了汤匙。腾出一只手去捏住许止的下巴,正过她的脸:“阿止,你不必懂,我爱你的。”
他一双手骨节分明,托住碗,又将碗中的汤喝了半口,看着许止愣住,他轻轻吻了上去,又怜惜的用拇指擦了擦她的唇角:“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吗?那时我便发誓,一定要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
沈安和许止算是青梅竹马。在十年前,许止时常跟着兄长去学堂偷学听,沈安也在那间学堂。他不爱说话,性子也内向,但教书先生出的题,他向来都无一出错。
不论是先生还是父母,都对他抱有极高的期待,以至于到细枝末节的事情,也不准他出一点错。
那天他难得的写错了字,被教书先生怒训,又连打了几个手板。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学堂里,他一声不吭,低着头走了出去,在墙外罚站。许止躲在墙角,只见到他偷偷的抹眼泪,没敢哭出声。她便不自觉的走过去,顺手把家里的饴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