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件背后的较量（二）

岳凌知道自己的回答让邱主任很是不满，见邱主任勃然变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愣愣地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谭凯给他递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把邱主任送到了楼下。上车前，邱主任回过头来对谭凯说：“谭凯，这篇稿子虽然是安书记布置给岳凌同学写的，但岳凌是古城今报的实习记者，所以从根本上说这还是报社的任务，我建议你们要找几个经验丰富的同志一起参与，我还是那个意思，要以大局为重嘛！”说完，看了岳凌一眼，登车离去了。

回到谭凯的办公室，岳凌问：“谭凯哥，县领导的意见显然和安书记的要求不同，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谭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昨天你和梁副县长他们去清屏湖暗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详细的给我说一下。”

岳凌就把近两天来自己在清屏湖的经历和见闻如实地向谭凯做了汇报。谭凯听完，眉头紧蹙，从事新闻工作这么多年，自己见过、听过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和故事，但清屏湖和马家寨村发生的事还是给了他很大的冲击，别说年轻气盛的岳凌，连他自己都想写一篇专题报道，揭露和鞭挞这些黑暗和丑陋！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随随便便就可以抓人、打人，和H社会有什么区别！事情都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县领导还想粉饰太平，太不应该了！岳凌，我支持你……”

话没说完，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谭凯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脸色瞬间肃然，拿起电话应道：“何部长好，我是谭凯。”电话那头不知在说些什么，谭凯不时应答着：“嗯，好，知道了……”他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放下电话，谭凯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默着。

“岳凌，如果让你按照邱主任传达的意见去写这篇新闻评论，你愿意吗？”过了一会儿，谭凯转过身来问道。

“不愿意！”

“为什么？”

“因为我想做一名有良知、负责任的新闻工作者，我不想违背我的本心，也不想违背新闻工作的职业道德，更不能对不起因为救我而死的张广顺大叔。”提到张广顺，岳凌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谭凯苦笑了一下，走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吟诵道：“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岳凌知道，他吟诵的是陆游的七律名篇《书愤》中的诗句，表达的是作者心怀家国却壮志难酬的孤愤，他疑惑谭凯为什么突然吟诵起这首诗来。

谭凯见岳凌一脸不解，招呼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你知道刚才是谁给我打的电话吗？是滨海市委宣传部何政部长！他的意见和李县长完全一致，告诫我要维护好清屏湖、古城县的形象，不能将偶发的事件无限放大。岳凌，看来稿子的写作方向，我们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岳凌心中一紧，看来，刚才何政的电话对谭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导致了他的态度发生了动摇。这是岳凌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如果没有谭凯的支持，那篇新闻评论即使写出来了，也无法在古城今报上刊登的。

“可是，谭凯哥……”

谭凯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好了，岳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理解你心中的感受。我也是从年轻时代走过来的，也曾像陆游诗中说的那样书生少年，豪气如山；也曾和你一样，想凭借手中的笔，赞美公平正义，揭露黑暗丑恶。但这些理想的东西在冷酷的现实面前往往是无能为力的。你现在还在大学的象牙塔里，还不懂得人情世故，等你踏入社会，碰几次壁，就会懂得我现在的苦衷了。”

岳凌无话可说，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古城县的县长和滨海市的宣传部长分别向谭凯传达了稿件写作的意见，一个是县里的父母官，一个是市里主管新闻宣传工作的最高领导，他能够理解谭凯所面对的巨大压力，他不能只为了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不去体谅谭凯的苦衷。

从谭凯办公室出来，岳凌心绪有点低落，原本计划今天先初步拟定那篇新闻评论的基本框架，现在也没了方向，更没了心情，看看时间已近中午，便从报社出来，下楼来到“舞梦圆”舞蹈学校，准备等綦玥下班后接她回家午休。

刚来到三楼，还没走到学校门口的转门，就听见侧面的过道里有人在说话，岳凌退了一步，转头一看，只见吴冰正将身体探出走廊的窗户，左手笼住手机的话筒，在低声地打电话。

事不关己，岳凌本不想探听他在说什么，但吴冰说话时断断续续提到的几个词语却引起了他的关注：“你们……别逼我……没机会……岳凌一直都……我找个机会……綦玥……”

岳凌一愣，吴冰在和谁通话？怎么会提到自己和綦玥？他停下脚步，隐身在墙壁后面，仔细侧耳细听，隐约听到吴冰似乎在央求对方，再给自己点时间，让自己在想想办法。他几次又听吴冰提到自己和綦玥的名字，但声音太低，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

正想再听下去，这时吴冰似乎要结束通话了，岳凌赶紧离开，快步向舞蹈学校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