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
刘崓闻言眉梢一挑,盛时行却是脑袋都大了——那里面有几个,她光听声音就能记起名字,可也不记得平素得罪过,更觉得完全没必要得罪,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刘崓,却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了,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反手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握住安抚。
刘崓转头看着她笑了笑,心思拉了回来,舀了个藕粉圆子喂到她嘴边,盛时行一时脸颊绯红,含笑衔了,可屏风那一边的人,并未“见好就收”。
“嗤~什么好亲事,还不是之前法场上那一通……”或许是被什么人拉了劝了,说话的人顿了顿,又道:
“再说,国公府的公子,公主的义子,倒是金尊玉贵的,可到底是战场上杀人如麻的主儿,怎么比得上京师高门的郎君和郡望大姓的公子呢?你们没听过那个传闻吗……”
“哎,你别说了,那不是传闻吗,圣人传过口谕不准提的。”
“我就是随口一提……嗐,那道听途说的咱也不知道,可那武宁侯是戎马出身总没错吧,我跟你们说,我有个远房表兄是三法司的官吏,前几日来给我爹送节礼,提到那武宁侯,说是身高九尺满面虬髯的黑脸大汉,一拳能打死南山虎的那种……谁见谁害怕。”
听她这么绘声绘色说着,周遭的手帕交们也不拦了,纷纷竖起耳朵,七嘴八舌地问,到最后倒是一起“可怜”起盛时行一介京师贵女,貌美才娘,就要陷于“边镇修罗”之手了。
盛时行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真是三人成虎啊,又是害怕,暗自祝祷大小姐们可别再说了,那“边镇修罗”就在你们旁边儿雅座儿里运气呢……
虽然她觉得刘崓不至于跟一些无聊瞎说的小娘子置气,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可越看越害怕——他要是容色不悦眉头紧锁的,她还能看出点端倪,可此时的刘崓脸上无怒无愠,双目平和如水,反倒让她摸不准了,只能再死死攥住他的手。
此时,那边又响起闲聊声:“诶,你们说,难得盛家娘子回京了,以往她怕人揶揄亲事,总是不参加花朝汴水宴,这回她定亲了,是敢来了呢,还是更不敢来了呢?”
一个低沉些的声音轻轻一笑:“我猜,她会来,但不会让她的未婚夫婿来。”
“那不是欲盖弥彰吗?”另一个声音笑道:“我觉得她还是不会来的。”
随着这句,是拉动椅子起身的声音,伴随着“都这么晚了”“回去我娘又要唠叨”之类的说笑,纷踏下楼去了。
这几位小娘子一走,整个二楼马上清静了下来,盛时行小心翼翼地拉着刘崓的手:“你别生气,她们都是嫉妒我。”
刘崓看着她,微挑唇角:“你都不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盛时行无奈腹诽:你这就是很生气的表情了好吗!她上次看到这个笑容还是平道梓被拍在墙上,上上次是山匪被一签封喉……
盛时行还没缓过来,刘崓眨了眨眼睛又道:“什么叫花朝汴水宴,你今年还不去吗?”
盛时行心道“不好不好”,微微一愣,刘崓抬眸看着她:“为什么不敢告诉我?”
盛时行赶快摆摆手嘿然道:“不是不敢,是没必要,那个很无聊……”又在刘崓注视下“败下阵来”:“就是京师花朝节的小小风俗,熟悉的小儿女们那一日相邀在汴水边设流水宴赏红观花,有些琴棋书画投壶之类的游戏,而每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会主持一场花朝宴,皇室宗亲及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和家眷才能参加,因为办在州桥边儿的高阁上,又叫州桥宴,刚刚那几位聊的,应该就是州桥花朝宴。”
刘崓仔细听完她这样娓娓道来,轻笑道:“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其实不是不想去的吧?”
“倒也没有很想去……”盛时行摸不清刘崓的心思,但感觉他好像也不是真的生气了,才放下点儿心,正待要问,却被人喂了一勺群香羹:
“那就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诶……”
“嗣音,那在你觉得,怎样的男子才算好看?”
刘崓一句问话,让盛时行愣住,但随即就不假思索道:“你这样的。”
刘崓被她逗笑了,又喂了个四色兜子给她,看着她慢慢吃完了才笑道:“不是说具体的人,比方说,容貌气度衣着什么的……”
盛时行看话题渐渐轻松,也不瞎琢磨了,嘿然道:“岁月流转,时风千变,魏晋阴柔,盛唐阳刚,此时之选将来未必还会盛行,青史都会随风消散,何况衣冠呼,要是一定问我什么才是好看的男子,那定是自内而生,发之于外,或因品格,或因才学,德高才丰,容止自然优雅,一定要打比方的话,或许屈子那句‘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才算透彻,但若不是屈子,也没有那等风度,所以还是看人。”她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找补了一句:“所以在我这儿,你最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嗯。”刘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吃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