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骗你
安静静地站在那看她,分明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池观秀多走了两步就停在714的房门口,临进门前她喊:“惊蛰?”
“嗯?”
“丫丫也很好。”
门关上,小毛绒团子摇着尾巴汪汪呜呜扑过来,池观秀弯下腰去摸它的脑袋,它伸出舌头在她手心一顿舔。
“布鲁斯,坐下。”
布鲁斯不情不愿地后腿着地。
“真乖真乖~”池观秀换好鞋后伸手挠它的下巴,问它:“今天有没有干坏事?”
布鲁斯心虚,俩黑豆眼睛往别处瞟。
“狗在屋檐下,有时候也得学着低低头。”池观秀捏它的耳朵,“你总是干坏事,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
小狗歪着头,汪汪?
“你以为我在吓唬你?”
布鲁斯脖子一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坏人做坏事会下地狱,那小狗呢?”
“汪汪汪?”
“你不怕?”
“汪汪汪。”布鲁斯狗爪子挠了挠头。
池观秀无奈,骂它:“傻狗。”
她想傻狗也有傻福吧。但她不知道,小狗说的是我不怕。
阳台处的门没关,案几上的茶水洒了一地,一看就知道出自哪个小畜生的手笔。池观秀起身,将外套挂上衣架后走进卫生间洗手。
镜子里的女人披着一头乌黑长发,眼珠和嘴唇的颜色都很淡。不过从她脸上已经看不太出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的模样了。
她可以说,除了得面对未知的死亡,每一次轮回她都在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究其原因,无非是她在火柴点燃的焰色中看到了温暖幸福的人生。
她渴望拥有温暖幸福的人生。每一个被遗弃的,在饥寒交迫中度日的生命都这样渴望着。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她能够理解原惊蛰对原归程的念想。对于惊蛰来说,原归程是唯一能拉她走出泥沼的人,是在浮世忧虑中牵她朝前的人,是她温暖幸福人生中必不可少的支点。
哪怕这爱于世人而言畸形。
可是她已放弃了。池观秀用双手接了一捧水洗脸,水珠一串一串从她指尖缝隙中滚落,她的眉睫沾湿,好像除此以外整张脸都洗去了颜色。
惊蛰学什么都快,唯独学不会叫哥哥。然而就在刚才,她推着行李箱说,我的哥哥啊。
所以你看,她虽有执念,轮回至如今,她也能那么坦然地放下原归程。
哪怕像流着血将插进手心的仙人球寸寸拔出。
她也拔出了。
而今天本该是斯年和惊蛰在电梯里相遇。斯年参加了公司团建,遇到惊蛰的变成了池观秀。
到这一天,还没有人死。
牵着狗在酒店外踱步时,池观秀意外发现附近有一家福利院,老院长腿脚已不麻利,就坐在门边借光织毛衣。见她路过,老太太虚着眼睛笑了一笑,捏着毛线在舌尖润了一下,费力地穿过了织针。
布鲁斯咕咕唧唧地跳开。
池观秀便想起了十分久远的一段记忆。
是一位同样年迈的老人家,躺着病床上说我会永远爱你呢。
她牵着狗走回酒店门口,布鲁斯的犯人一步一步走下大阶梯。他搀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劲瘦的腰被倚靠着有些偏倒,黑色轿车停在他们身前。
男人坐进后座时拍了拍他的肩,打了个酒嗝道:“小年,你再好好想想。”
“可能是得听两句难听话,可是你在叔叔这,不比在外面强?”
斯年垂头,叮嘱司机:“晚上开车慢一点,注意安全。”
司机闻着扑鼻的酒气直点头。车缓缓开走了。
布鲁斯兴奋地直往那边扑,斯年抬头看来,鼻梁骨两侧和耳后都是红的,池观秀知道他被灌了不少酒。
她松了牵狗的绳,布鲁斯跑过去在斯年腿边打转,还没转几步,斯年就两步走到池观秀身边抱住了她。
“秀秀?”他摸到了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
“谁啊?”池观秀装傻,“你认错人了。”
斯年和她分开一些,确认了一遍又抱回去,笃定:“不会认错的,你是秀秀。”
“秀秀是谁?”
“秀秀是池观秀。”斯年在她耳边蹭来蹭去,掌心同她的腕骨摩擦生热。
“池观秀是谁?”
池观秀是谁?
……斯年眼里迷茫起来,他转而去看池观秀的眼睛,看她的鼻子、嘴唇、长发、耳朵、脖颈和锁骨。
看布鲁斯。
布鲁斯睁着俩黑豆眼看他。
池观秀是最爱他的人。他张了张口,秀秀笑出声,戳着他的脸道:“你要说池观秀是你喜欢的人。”
“是我最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