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水
回到船舱中,姜妩深吸两口气按捺下狂跳不止的心脏,本来要走的想法暂时也打住。
她不敢走,万一一个人又被抓住肯定小命不保。
李琢见她脸色煞白,估计她是被刚才的场面唬到了,端了杯热茶给她,“喝一口压压惊。”
姜妩接过慢慢吹着喝,一杯热茶下肚,受惊的心脏总算回复了常态,她自我安慰,天黑黑的他不一定看得清,再说李琢这里怎么也会有护卫,没那么容易被他逮住。
“最近我这新得了燕国都城长安时兴的皮影戏,”李琢看她神色还是郁郁,转移她的注意力,“看场皮影戏如何?”
姜妩现在哪有心情看戏,却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勉强勾了勾嘴角,“好。”
李琢吩咐下去,过了一会四五个伶人鱼贯而入,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那一男一女各立一边支起白色幕布,小的给二胡调弦,老的打开皮箱拎出两个羊皮人偶支起来,婢女们吹灭了船舱四周的烛火。
四周一黑,人们的注意力自然集中在皮影戏上。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
秦腔粗犷豪放,二胡哀怨缠绵,矛盾结合下竟别有趣味,两个羊皮人偶活灵活现的演出一场长恨歌。
姜妩呆坐着看着眼前的皮影戏,脑子却在神游,黑衣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还落了水?紫金山上那批兵器被转运到哪里去了?陆林说的北伐魏国大败是真的假的?
她打开实时电子地图,以她们所在的船舫为中心辐射扩散百米,开始搜索追踪黑衣人,秦淮河上大大小小的船只都看了个仔细,无果。
寻找得眼睛酸痛,姜妩忍不住揉了揉,将搜索范围扩散一里,马路上竟然有数十名策马奔腾的锦衣卫,绣春刀亮晃晃地已出鞘,杀气腾腾地奔向秦淮河来。
直觉告诉姜妩这一大群锦衣卫一定是来抓黑衣人的,不晓得他又干了什么杀千刀的事!
马蹄声声踏破夜空,李琢天生灵觉比常人敏锐,自然注意到百米开外的动静,他起身对姜妩道:“你且在这看戏,我出去一会儿便回来。”
又对跟上来的贴身侍女道:“不用跟着我,留在这伺候姜姑娘。”
“是。”
李琢站在二楼遥望西北方,远处火光闪烁,骏马奔驰,他凝神看马上的人,戴大帽、飞鱼服、绣春刀,原来是那群走狗。
他沉下脸低声唤:“李三儿”。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出现。
“去,看看那群野狗是什么情况。”
那人影未答,直接飞身而去,雁过无痕,倘若叫姜妩看了又要感叹轻功高手怎么那么多了。
李琢收回远眺的视线,低头看向茫茫河面,不远处的船舫歌声摇曳,他想到之前被救起的那个人,那双眼睛好像那个人,不过……
他不是死透透了吗?
锦衣卫行事迅猛果决,一来到秦淮河先是封锁河岸河道,二则纠集河里的船只依次靠岸,紧接着分配人马搜查,小舟小船派一人,普通的船舫派两人,像姜妩所在的扬州舫这种两层楼高的,则安排四个人搜查。
他们一手持桐油火把一手紧握绣春刀,口中喊着:“锦衣卫奉旨追查贼人,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锦衣卫平日的凶名,再加上今晚的阵仗,吓得秦淮河上的人都变成鹌鹑。
姜妩在船舱里冷眼看着,实时电子地图让她对河上的情况一览无余,因为踏雪的事情,她对锦衣卫是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
李琢进来就看到姜妩肃着张脸坐在光影处,皮影戏还在继续,那群野狗喊杀喊打的声音在船舱里听得一清二楚,他上前安慰:“姜姑娘勿怕,便是锦衣卫到了我这也是不敢放肆的。”
姜妩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是啊,你是皇亲国戚,名满金陵的玉郎君,他们自然不会像对普通官员和寻常百姓那样凶煞。
不过,打脸只在一瞬间。
“你!把面纱取了!”
姜妩戴的面纱是锦衣卫上船时云裳给她戴的,云裳边戴边道:“姜姑娘戴好了,别叫那些粗人看了去,不然背地里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不入流的。”
彼强我弱的时候,姜妩向来不拿鸡蛋碰石头,乖乖地欲要摘下面纱,李琢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端坐在黑漆嵌螺钿圈椅上,绫罗遍身的贴身侍女捧来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小茶盘,里面放一个鱼戏莲叶青花盏,李琢接了却不喝,过了半晌方才呷了一口。
“你们要找的贼人是男是女呢?”
对着李琢到底客气了些,带头的总旗忍住心中的烦躁,粗声道:“是个男的!”
“那你们看她是男的吗?”李琢指着姜妩。
只见姜妩身姿纤弱婀娜,眉眼鲜妍楚楚,一看就是个女子。
四人不再纠缠面纱的事,在船舫中细细搜查了一番就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