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庶族都不同，才显得高贵。

就说这瓷吧，早年士族之间流行青瓷，好其颜色淡雅，还专门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雨过天青”，等青瓷真正流行开来，上至勋贵武将，下至走卒商人都好青瓷的时候，士族又转而开始吹捧白瓷，说其清而有骨，品格不俗。

说到底，定义高雅与否的权利从来不在别人手上，而在士族手里。士族不断吹捧新的风尚，其余人跟着东施效颦，然而真正能自称高雅的，从来只有诸姓世家而已。

既然无论怎么样都要被人鄙视土鳖，也就无所谓了。方才众女郎谈及这事，又专程问程瞻洛时，她虽是觉出氛围有些奇怪，但没太上心，也没想到过这上头来，被庄守白这样一解释，不禁哑然失笑。

“这可不行，”庄守白低头看她，揉了揉她的头，“我们家泱泱怎么能被人欺负了？”

庄守白已经及冠，正是英姿勃发的年纪，只是他年少而历经战阵，平时隐隐总有股能镇住场子的煞气，这会粲然一笑，眉眼如日月朗朗，融在灿烂的日光里。

附近的女郎都飞红了脸，悄悄偏过头去。

而他并不看别人，只是专注地瞧着程瞻洛。

陆陆续续的，其他女郎的父兄也来了，果然各自带了花卉。正是春夏花期，合适的花很多，这些人许是有意炫耀，带来的花一个比一个珍奇。

各自的花都看过了，就要评选魁首。

程瞻洛看了一圈，又伸手握住面前的两支荷花：“我觉得还是咱们的花最好。”

自家人看自家人，就是怎么都好的，何况这还是大哥和十五哥亲手摘的！

庄守白倒很平和：“你喜欢就好。”

最终是陆攸之带来的一盆兰草夺了魁，据说是刚从深山挖回的，只此一株。

终于到了散席的时候，众人三三两两，各自朝院门行去，来赴宴的父兄们也借此机会彼此寒暄交际。

有人热络地朝庄守白道：“还未贺庄小将军。听闻令尊屯驻京口后，练兵卓有成效，才几个月功夫，就从胡人手中收回了几个重镇。”

“是朝堂诸公齐心协力，不敢居功。”庄守白很客气地一拱手。

这应当是前线刚传回的新消息，有不少人面面相觑，程瞻洛也没有听过，好奇地望着他们。

“两淮之地何等重要，庄兄莫要再谦虚了！”那人道，“再往北推，便可构筑两淮防线，胡人再也不能随意南下，此乃不世之功也！”

又有人七嘴八舌：“这是真事吗？”

“朝中消息，袁兄难道会说假话？”

“这才不到两个月，竟如此快！”

“自古兵贵神速……”

“前线可还有别的军报不曾？”

嘤嘤嗡嗡的议论声中，庄守白只是微微笑了笑，面容很平静，轻易将这阵小小的喧嚣压了下来。他只是拉了一把程瞻洛，让她站在自己身后，不至于被人挤到。

高慧之站在不远处，眼看着程瞻洛站在庄守白身边，众星捧月，几乎快要压抑不住委屈的脸色了。

好在身旁侍婢机灵，觉出苗头不对，忙巧言劝慰一番，又将她扶了下去，免得在自家的赏花宴上闹出什么事来。

陆攸之如今正任中书舍人，知道这个消息，闻言道：“军机大事，朝中也是刚接到消息，至于其余细节，怎么能随意乱传。两淮稳定是好事，至于其他消息，也莫要为难我们了。”

众人知道忌讳，也不再多问，只是一个个临走前，都不忘上前恭喜庄守白一番。

这也是交际的一环，庄守白轻松自如地同他们应酬，一一抱拳写过，面上未流露丝毫不耐之色。

终于一一应酬过，不远处，陆攸之和陆怀之兄妹走上前来。

庄守白立刻上前，道：“今日多谢两位，感荷。”

他们特意派人送了消息，免了程瞻洛一场尴尬，这是要谢的，程瞻洛也跟着敛衽为礼，郑重谢过了。

“不必，”陆怀之挽着她的手，轻声笑道，“我见你有缘，一见如故，下回请你来我家赏花，你记得回帖子。”

“这是自然。”程瞻洛对她一笑。

庄守白拍了拍程瞻洛的肩膀，低声道：“上车吧，咱们回家去了。”

他扶了一把程瞻洛，让她跳上马车，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荆远也带着连瑶君走了过来。

马车辘辘，在青石板路上渐渐远去，庄守白和荆远两个骑着马，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