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灯会

“正元宵佳节，人潮如织，万民空巷，灯照临安比白日。长街长，儿郎驾，马嘶长鸣；火星溅，女娘躲，花灯摇乱。

娇娘胭脂衣裳，灿如骄阳驱夜寒。佳人桃花面容，明眸皓齿，倾国之姿。

提走马，灯火阑珊处。走马唱，女娘郎婿恩爱不疑，以期许。

棘盆灯映，衬娇娘巧笑，儿郎望。棘盆灭，骤鹅毛雪落。九娘抬首积雪，吹身旁娇儿，娇儿躲，九娘笑。

弘德八年，正月十五记注”

——《幽篁起居》临安·壹注

“女公子，这是管事方才送来的衣裳。”阿沅端着衣裳进来，轻笑着将衣裳抖开挂好，“说今日的上元灯会可是热闹，若女公子闲来无事便去瞧瞧。”

傅筱转头看着那套衣裳，赤红金扣对襟袄，枣红色的直领无袖比甲，枣红的马面裙上绣着金色的鹤纹，胭脂色织锦镶毛斗篷，倒是大手笔，看来这江寂确是家底丰厚。

只是她不明白江寂为何对原主如此慷慨，仅凭他二人阿爹的交情，甚至不惧风言风语将她接入自己的居所。

傅筱不否认自己对他心怀戒备，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来了这儿，总归要小心些。

“女公子。”阿沅见她走了神，唤道，“您在想什么呢？”

傅筱摇了摇头：“没什么。”起身走到那衣裳前。

“女公子本就貌美，穿上这身衣服定是明艳照人。”阿沅笑着。

“阿沅，你可知晓幽篁居的主人何时归家？”傅筱状似无意地提起。

阿沅想了想：“好像就这几日了。”

傅筱垂眸思量，心中不断权衡利弊。江寂归家在即，她不知原主和他是什么关系，更不知晓他是个怎样的人，如今最好还是不要和幽篁居的人逆着来，不然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何况，她还没有看过古时的上元灯会，只从那些历史文献的字里行间幻想过那场面的繁盛，电视剧中的场景虽是璀璨，可终究不比真实。如今既有如此机会可以一览，她还挺想去瞧一瞧的。

天光渐渐被遮蔽，星子闪烁，月色如华，将人世间照的温凉。

傅筱随着人潮挤到了拱桥上，桥下河流上泊着船舫，船头船尾都挂着灯笼。除开这些船，半条河都被河灯占据，将河水都映得有些红晕。

往下看去，满是喜乐安康。

“驾——！”一声长喝，傅筱下意识转头看去。

长街上，有乘车轿赴会的女娘，亦有骑马徜徉的儿郎。小商贩挑担吆喝，街头艺人锣鼓喧天。

花灯成片高挂，临安城灿若白昼，果真是花灯市如昼。

一片人间百态，太平盛世。

直桥上有人耍着软棍，软棍耍起瞬间火星喷溅，而后又缓缓落下，如同星子从天坠落沉入水中。

那火花四射，甚至比过灿烂烟火，火星弥漫，行人纷纷驻足鼓掌称好。

傅筱此刻才知古人笔下的，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究竟是何种模样。

傅筱和阿沅没入长街，街旁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布庄……星罗棋布，目不暇接。

街道上人潮如织，车水马龙。耳边马嘶长鸣，众人欢声笑语，各色声音交杂，书写着盛世繁华。

飞檐上灯笼高挂，还有好些连在一起长长挂着。

“这位娘子，来看看我家的叠玉灯，这叠玉灯啊是有五色宝珠串成的，看这珠子多通透啊。娘子生的花容月貌，提了这盏灯，定是九天上的娘子了！”

“娘子莫要听他的，看我这儿的万眼罗灯，罗帛裁成的，可好看了。”另一个小贩兴冲冲的介绍，“还有这玉灯，通体白玉最是配您这样的娇女娘。娘子，我这儿啊还有石灯呢，可稀罕呐，方才那位娘子就取了……”

“娘子，别叫他给忽悠了，这花灯还有皮影灯才是最兴的物件儿。”前一个小贩打断他，又向傅筱介绍，“还有这走马灯，女娘们最是喜欢这个了！”

傅筱仔细看着，挑定了一盏走马灯。上面转着的是一位女娘与郎婿的恩爱故事，精致好看。

“老板，我要这个。”傅筱轻笑着指向那盏灯。

“好嘞，娘子稍等，给您拿下来。”那小贩立时应下，将灯挑下递给傅筱，“娘子，您的灯。”

傅筱付过钱后，提着灯继续逛。

艺人转着火把，不知朝火焰吐了口什么，火立刻喷涌犹如火团。傅筱恰好路过，被这火团吓了一大跳，惊吓之余回头看去。

四周欢声雀起，她这样看着，不自觉露了笑。

“主上，今夜可要回幽篁居？”燕靖予看江寂的背影。

下面是满城璀璨，流光闪烁，将临安照的如同白昼。成片的灯笼挂在街道上空，叫人犹如置身花朝月夜。

他站在城墙之上，提着一盏石灯，俯瞰万家灯火，瞧着人世繁荣，明明置身其中，却又好像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