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污秽】是什么？

大慈树王曾经这样想着。

为什么一位受天空指引，受自己人民爱戴的极致强大的海洋魔神会从这些东西里诞生？

那个时候七神都还在世，冰川也还在海洋上静静的繁荣着，七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聚会，他们聚在一起说天说地，有时，布耶尔会主动建议风神邀请轮转之神到来。

她总是叫她阿尔斯特阁下。

恭敬，疏离，充满理智。

除去那些对神而言的噩梦夜晚，阿尔斯特与布耶尔的交集少得可怜。

但是时间长了，大慈树王克服了生命本身对污秽的强烈排斥后，她总算可以相对平静的与阿尔斯特共处一室——智慧之神也逐渐开始理解轮转之神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明，而污秽又是什么存在。

阿尔斯特说自己从深海岩浆中诞生，那是孕育她的地方。

阿尔斯特又说，她给予人民地脉外的轮转赐福，等价交换的规则力量与生俱来。

污秽呢？

阿尔斯特说，她把污秽交给了眷属，自己不常用。

污秽侵蚀元素，毁灭生命，排斥智慧，这种充满恶意和混沌的力量就存在于这个女神的体内，她的血肉里，只要需要就可以化作高大的漆黑盔甲，那种恶意就像深远未知的海洋，混乱残酷，令人望而却步——

深海，岩浆，轮转，污秽。

布耶尔日夜思索着，观察着地脉。

她渐渐理解了为何阿尔斯特越发强大，理解了为何污秽侵蚀地脉，为何天空剥夺了利吉恩人登上天空岛的权利和使用神之眼的资格。

因为恶意。

【污秽】是万物的恶意凝结而成的。

人的恶意，兽的恶意，植物的恶意，岩石的恶意，风的恶意………这是不可能被消除的东西，而这样东西等在因为白石族混血的死亡，地下国家与冰川的结盟，某些即将爆发的战争越发变得强大。

人死去，动物植物死去，山体崩裂，狂风呼啸，所以恶意成长起来。

之后呢？

啊，对了，解读它。

大慈树王无数次尝试解读污秽中藏着的那些东西，却只能拆解出无尽的混乱无序，冗杂的不成逻辑的知识只会让人疯狂，接着在消耗完生命后归于沉寂。

布耶尔一直认为智慧是达成生命的手段。

所以她不能理解深海的规则，那样残酷的坏境，诞生出毫无智慧可言的混沌生命。

阿尔斯特是如何在那种未知里诞生出如今这副理智类人的思维模式和智力的，要知道，这位女神在幼年登录冰川时就直接开始引导冰川了。

智慧之神于是问了本人。

阿尔斯特在举着酒杯与风神共饮时，选择用一种闲散的态度对隔着虚空的布耶尔说：

——恐惧。

“恐惧？”布耶尔有些困惑。

“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布耶尔——哦对了你把虚空挪远一点，离得太近你身上有草腥味。”

布耶尔：………

智慧之神皱着脸把自己挪远了一点。

阿尔斯特踹开靠在自己身上喝的烂醉的少年神明，转过身来接着说“确实，生命是根本，不过恐惧会催动文明。”

“在冰川上，白石族和其他人类最早的祖先敲出的第一个火星就是为了驱散黑暗的，不是吗？我也一样罢了。”

布耶尔了然“原来如此。”

“恐惧会催发进步，使本能为了生存而产生贪欲，这就是价值交换的雏形。”

“所以你拒绝摩拉克斯……是因为他的血液无法代替你的价值法则？”布耶尔问道，她透过虚空，似乎看见了不远处闻声望来的那双赤金色的龙目。

阿尔斯特顿了顿。

“摩拉克斯不是要成为价值，而是要替代价值，在根本上统一大陆经济。”

“利吉恩的价值法则本质是……”女神说着，抬起手，粘稠的黑色胶质从手背上渗出来，在这些东西出现的瞬间，不远处的其余神明都望过来“——污秽。”

“它是进步的糟粕，恐惧的副产物，整个文明进步时，少数的恐慌，妒忌，疯狂，暴怒，仇恨，这些不被进步容纳的糟粕渣滓最后成为了污秽，它能侵蚀一切，所以是价值最公平的转换器。”

“摩拉克斯足够公正，但不够无私。”

这么说完，不远处那双注视着阿尔斯特的金色龙目于是垂下，缓缓收了回去。

女神冷白的面庞带着如常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