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屋门，眼睛在里面待久了，适应了，这外面的光线果然刺眼很多。

花园里的花因着这阳光更加耀眼，像清水下的玛瑙一般夺目。

风也大了很多，混着森林里的泥土与阴凉，飞奔着打在人身上。

俞子衿拄着手杖站在白栅栏旁边，目送着陈十六离开，他的白色花边衬衫比身后的花还刺眼，反射出绚丽的柔光。

“啊，脏了。”俞子衿盯着衬衫，他用手指在白栅栏上划了一道，指腹立马被糊了一层薄薄的灰。

果然，是蹭到了。

可是不想打扫诶，俞子衿垂头丧气地往屋内走去，手刚碰到打扫工具，那股子懒劲又上来了。

要不，吃完饭再做吧。

他犹豫不决，正巧，肚子发出咕咕叫，他一拍手，头也不回地走向厨房。

但其实也做不出什么大餐，俞子衿简简单单煮了一碗面，给自己加了一个煎蛋。

他端着碗坐到桌前，边吃边拿起手机，打开了与筲年的聊天框，上面的内容很久没有更新了。

筲年：子衿，向南计划决定正式向南发展，我们可能，不会再常见面了。

俞子衿：这种事情，应该当面说。

筲年：我不敢，我不敢和你见面，因为我怕见了你，我就不想走了。

俞子衿看着这几条信息，他记得当时没有再回，只是笑着摇头，笑着笑着又捂着脸哭了。

汤面的香味钻进鼻子，很香，放了煎蛋更香。

不过他一开始是想做荷包蛋来着。

俞子衿闭了闭眼，也不知道南边信号好不好，筲年有没有在忙。

他喝了一口汤，开始抬手打字：娃娃脸。

本以为要晚上才能得到答复，结果对方秒回：嗯。

俞子衿差点把头跌进碗里，他赶紧道：你偷懒是吧，我要举报。

筲年：那你快点举报，求你，我等不及了。

俞子衿：……今年，你回来么。

筲年：哇，第一次啊，居然主动叫我回来。

俞子衿：滚，爱回不回。

筲年：你知道的，我不能回。

俞子衿：那今年又是我自己去看他们了。

筲年：嗯，辛苦了。

俞子衿：……筲年，为什么自从去了南边，从来不给我发信息？

这次角色反转，俞子衿等了很久，也没有再等到筲年的信息。

他吃完面，洗了碗，目不斜视地路过了打扫工具，拄着手杖上了二楼。

卧室里有落地窗，白如薄纱的遮阳帘徐徐坠着，简约的大床摆在中央，两个床头柜上各放着一个小小的木质相框。

俞子衿走到窗前，把帘子拉开，室内亮了很多，他拿起床头柜上是一张相片。

它是裴廿青拍的。

清晨，他还在耍赖睡懒觉，照片里只有一个头发乱的爆炸的脑袋，旁边的人手臂延长到纸外，单眼皮依旧凌厉，嘴边噙着有些宠溺的笑。

很明显，是偷拍。

这是他退伍后在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找出了他的小相机，本是随意看看，不曾想看到了这张照片。

俞子衿抚摸着相片，凝视着那抹笑。

他喜欢裴廿青。

但裴廿青喜欢他么。

俞子衿心神一震，慌忙放下了相框，木头与床头柜重重相碰，成功能拉回他的思绪。

他明白，自己大可以去寻思，去挖细节，探究裴廿青到底喜不喜欢他。

可对方已经去世了，这些东西变得不重要了。

俞子衿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到底重不重要，还是他不敢去深思这个问题。

裴廿青喜欢他么，筲年没告诉他的话，又是什么呢。

照片静静地立着，储存着一份珍贵美好的记忆。

“以后运气分你一半。”

裴廿青随口说的话环绕耳边，击溃了俞子衿的泪腺，他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良久，才极轻声地道：“谁要你的运气，别整这些虚的，你倒是早点回来啊。”

你如果真的想我，心疼我，喜欢我，那你倒是回来啊。

俞子衿呢喃着对方的名字，这么好的人，最终只留下了他屋子里的东西。

可屋子那么冷清，算得了什么。

连那本随身携带的日记本都失了踪影，裴廿青，你真讨厌。

你真的，好讨厌。

空气里有压抑的哭声，随着空气流动至每个角落，停在书桌的纸张上，栽培的盆栽上，却冲破不了玻璃，伴着风里的鸟儿离去，停在树叶的蝉鸣里。

它们看着落地窗外，只见明镜天幕，白云如帆。

又是晴空万里的一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