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兄妹和乐,如鼓瑟琴。
原隰裒矣,手足求矣。
殷郑知道王兄还活着,但具体要如何寻到他,心中尚无定论。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殷郊藏身在何处对自己而言其实并不重要,知道的人越少他反而越安全。与其思考这个没用的问题,不如想想怎么获取姬发的信任,或是让他帮忙传递些吃穿物件。
比起着急,至少还有用些。
殷郑心里计算着,衣衫大约有姬发替他递送——自己不用操心,而且内廷也没有男子合适穿的衣物。她干脆熬了个通宵赶工,制出一副护膝,又做了一个针脚极密的小引枕。
也不知道殷郊藏在什么地方,若是在什么偏僻洞穴之中,夜里好不好过可就两说了。
她又挑了些新鲜果子和糕饼,用几张干净的帕子包好,最后同那护膝和引枕一并裹进一个包裹里。
可用什么理由去见姬发呢?
想到这儿,殷郑又沉默了。她同这位西伯侯次子属实没什么交情,加之人人皆知他和殷郊关系密切。一旦她直接找上姬发,很难不被有心人怀疑。
如此,质子营肯定是去不了了。而且,她也不知道姬发究竟住在哪个院子。可找别人转交也不便利,给人发觉就只会叫已经十分棘手的境况愈发艰难。
殷郑闷头坐在屋里,一个一个盘点着自己认识的人:
苏全孝、崇应彪、姬发、鄂顺、姜文焕......
姜文焕!
灵光乍现间,殷郑顿觉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既是表兄妹,又有姻缘的名头——这可没人管得了她去找姜文焕几次。
质子营中院落过于分明,反而打眼。不如就趁乱混进他们白日里训练的演武场,人多杂乱,穿的又都是差不多的战甲,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待她用姜文焕的名头混进去,再找机会把东西递给姬发,如此两全!
于此,殷郑干脆寻来一个食盒,把给殷郊的一应物品都藏在最下层的格子里。至于上层,她就象征性地摆了两样点心和几个果子。
收整裙衫拆环时,殷郑瞧见被自己收在妆奁内的象牙簪子——正是殷郊不久前送给她的那一支——而殷郑还未来得及簪过。
犹豫片刻,殷郑还是伸手将簪子取出来,命侍女簪在发髻上。即使殷郊此次看不到,也可以让姬发代为转达——这簪子她很喜欢,簪上也觉得好看。
......
殷郑凭着自己的公主腰牌和那道赐婚懿旨,在质子旅的演武场中可谓是畅通无阻。可她刚循着一位东方旅质子的指引来到休息处,便远远看见围了一群人,吵闹非凡。而那位引路的质子也无心再管她,径直跑进人群里,观赏那场“恶战”去了。
殷郑走近了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演武决斗,分明是一方按着另一方打。左臂带伤的少年赤手空拳,但躲避利剑的身手倒仍旧非常敏捷。她看着那个身着战甲的背影,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崇应彪!
如同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分明是正午时分,艳阳当空,殷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自然是知道崇应彪动起手来是什么样子——拳拳到肉,刀刀致命。
而那剑下之人正是姬发。
殷郑的手一松,食盒落在地上。顾不得别的,她只能挽起裙摆就跑过去。
姬发是现下唯一知道她兄长藏身之处,也能帮他的人,若是姬发死了,她一个人可没法保全殷郊。如今前路不明,朝歌城里险象环生,四野之内局势动荡——这样知根知底的盟友,决不能死。
她原本想同上次一样,拽住崇应彪的手臂。谁想长剑扬起的瞬间,与她“失之交臂”——殷郑扑了个空。她也旋即双膝触地,正正好跌在姬发身前。
午时的日光迎面而来,晃得殷郑睁不开眼,而直逼她身前的剑锋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剑锋近在咫尺,殷郑只能徒劳地举起双臂挡在面前——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可殷郑也是真的不想死。
她原以为自己的死状约莫和苏全孝差不多,被长剑穿胸而亡。但并没有殷郑想象中剧烈的痛楚,只是手臂上略过一丝凉意。短暂的麻木后,隐约的刺痛开始逐渐苏醒。
殷郑睁开眼,正对上崇应彪怒火中烧的眼眸——他的剑,偏了。
下一刻,闪着寒光的剑刃再次高高扬起,直刺她身后的姬发。殷郑吓得动弹不得,她知道:崇应彪的剑不会再偏第二次。
一张长弓自半路截住利剑,挽手转身之间便扼住了崇应彪——弓弦贴着他沾血的面颊,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若神兵天将般的男子着身着黍黄色的衣衫,日光落在他肩上,一片金辉。青年神色平和,面对眼神狠厉的崇应彪时,嘴角也噙着淡淡的笑意。就连眼神中都没有半分厌恶和责怪的意思,只有点滴的无奈。
恍然间,日光化作了月色,银辉满地,如霜如雪——殷郑在他身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