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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赵以鸿小心翼翼将林意之从冰凉的水中抱出来,她的身体是那样轻,仿佛就只剩下骨头,轻而易举就能化成一缕烟消散在他手中。
林意之的身体刚从水中出来,玻璃缸之内的水从不知某个方向开始一点一点冻起来。
簌簌的声音响起,清澈的水缓缓结成模糊浑浊的细小冰晶。
赵以鸿余光瞥见玻璃缸上的示数。
水温已到零下。
林意之的唇角很轻微的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之之,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你再坚持一下。”赵以鸿紧紧抱着林意之,手忙脚乱将身上的外套扯下来裹在林意之身上,用生硬又带着命令的语气说:“不要睡过去,跟我说话。”
赵以鸿眼眸紧紧盯着林意之,竭力将自己身上的温度渡给她。
不自觉的,他的手、身体以至额头的发丝都在轻轻颤抖。
她太虚弱了。
整个人苍白到近乎透明,赵以鸿能看到她额头上、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那样冰凉,只是触碰到,就让人心惊。
“玛利亚姆......文森特......”林意之孱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他们......他们把我......把我......”
“是玛利亚姆,还有一个叫文森特人的绑架了你,对吗,之之?你放心,这里现在没有别人,周骁他们都在。”赵以鸿眼眶红着点头,“还有其他人吗,之之?”
赵以鸿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过恨。
此刻胸中的恨意仿佛已经在他身上熊熊燃烧,只是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只是因为眼前的她,才得以自控。
母亲在他眼前停止呼吸的场景历历在目,可那时候的赵以鸿还太小,恐惧和痛苦占据了他的内心,连恨意都是那样模糊,或许更多的只是恐惧。
赵以鸿的父亲是自杀而死。
母亲离世一周年那天,赵以鸿在自己书房的课桌上看到了一封信。
干净的A4纸上父亲字迹清晰明确——
阿鸿,爸爸去和你妈妈团聚了,抱歉。以后你要好好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
那时候心里当然是有恨的。
可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怨父亲抛下自己。母亲明明说了让他和爸爸一起好好活下去,他也已经在努力按照母亲的话去做,认真学习、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让家人为他担心,可父亲却选择了自杀。
只是,那些掺杂了恐惧、怨气的恨意,都远没有此刻的恨来的清晰明确。
像在凛冽冷风中顺嗓子直灌下一瓶烧酒,明明冷极了,却莫名灼得他心痛。
怀中女子的呼吸微弱又纤细,他看着她沉重脆弱的眼睛阖起时候,心也跟着跌下万丈深渊。
只等她睫毛再次轻颤,他才能随之找回生命的知觉。
林意之很轻的摇了摇头,“没......”
“只有玛利亚姆和一个叫文森特的男人,是吗,之之?”赵以鸿心疼极了,却依旧强撑着,脸上挂着无力的笑意,“之之,接下来不要说话,你听我说。”
她太虚弱了,赵以鸿不忍再让她耗费多余的一丝气力。
可又不能放任她就这样、睡去。
林意之的眼神如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烛光,看着他,仿佛在等待。
说点什么呢?赵以鸿穷尽心思挖空脑袋思索,还能和她说什么呢?
此刻的他,还能说些什么。
狭小的房中,白炽灯亮的刺目,每一秒的时间都被无限拉长到最长。
“之之,等回去我们就结婚吧,好不好?”赵以鸿忽然开口。
林意之苍白的额头微皱:“可......”
“我并非指的是协议婚姻。”赵以鸿紧紧抱着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林意之,我喜欢你,想要和你结婚。”
远处有救护车鸣笛的声音,在寂静空旷夜里格外明确。
赵以鸿往身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赵以鸿紧紧搂着林意之瘦弱的身体,闭着眼睛将唇贴在她头顶的发丝上,“五年前在非洲遇到你之后,我没有一天忘记你。”
林意之睁大眼睛,一颗泪水倏然从她眼角滚落。
赵以鸿手颤抖着从西裤口袋中摸出一枚银色的戒指戴在林意之无名指上,“之之,嫁给我,好吗?”
他甚至都未等林意之给出答案,就已经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
救护车已经到来,赵以鸿动作缓慢小心将林意之抱起,准备出去。
林意之唇角挂着苍白的笑,用力摇了下头。
赵以鸿看着她。
“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