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
正是西风乍紧,寒蝉消歇的时节,又逢落了场带着萧瑟凉意的雨,青石板路上只瞧得沾满泥的鞋印。
身着翠衫罗裙做婢女模样打扮的娘子踩着泥泞小路,蹑手蹑脚地猫着身子从假山石从中穿过,走过连廊总算是来到了莲苑。
守在门口的桂枝在廊庑下来回踱步,盼着王妃早些归来。
今日是授衣节,依照规矩王爷是该回府用膳的。
灶房的管事拿不准今日的席面该备些什么菜好,故而亲自来了这莲苑问王妃的意见。
可娘子自打昨夜出门,一直到今日还未回府,是以桂枝也只好寻了个由头将人打发走了。
只是这些小事底下人尚且能帮着瞒下去,等王爷回来摆饭却不见娘子人影,可如何是好。
就在桂枝急得嘴角都要生出燎泡的时候,总算是等到娘子跟做贼似的,在莲苑后墙东张西望。
嗅及娘子身上浓厚的药味,桂枝眉头轻蹙,一壁吩咐底下人将热汤送至湢室,一壁亲自为她脱去钗环宽衣解带。
连着给人看诊,虞窈月这会子是一点也坐不住了,环顾四周见菱花还不曾露面,便知这丫头定然是被宝珍楼的佳肴美馔勾得馋虫犯了。
每逢朔望,虞窈月便会化名为姚先生前往南山堂专为老幼妇孺看诊。
只是自打去年将万年县里瞎眼了半辈子的老妪医好后,虞窈月霎时名声大噪,常有高门权贵重金相许,请她前往深宅大院为主家看诊。
尽管她为人看诊戴着幕离,又做了改妆,宣王府里的人即便是在大街上遇见她,也不会将姚先生认作宣王妃,可若是时常出入各府官眷后宅,虞窈月却不敢保证了。
故而她多番推诿,坚持在南山堂看诊,即便是有贵人相请,也只肯逢朔望两日在南山堂搭脉,并且这诊金也大有不同。
遇上身患重病却无钱可医的绣娘,只要她一根普通丝线;可若是家中田产铺面皆丰,要拿权势逼人的哪家官眷时,却要她绢十匹,银百两。
起先心有不从者,试图闹事,怎奈那南山堂背后主家听说与宫中哪位贵主关系密切,闹事者这才歇了心思,老老实实依照姚先生的规矩来看诊抓药。
因姚先生出诊时间有限,南山堂每月特质的号牌听说是一号难求。
这些号牌又依据材质对看诊的病人身份做了划分,杜绝有仗势欺人者拿了普通百姓的号牌看诊。
眼见着南山堂义诊颇有成效,虞窈月自个却是连着半个月不曾见过王爷了。
即便平日不好出府,虞窈月也是在莲苑的药房里待着,府上旁的事并不大管事。
是以这灶房的管事当差未免太不称职了些,不去寻管家秦公公,来找她作甚?
泡在雾气氤氲的热汤中,虞窈月很快就疲了,索性也懒得去想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底下人心思暗流涌动她并非是不知,从前是她不想管,日后便是管不到咯。
只待顾凛回府用完晚膳,她就与他提和离一事,想来不出半月,这桩婚事就能彻底了断了。
若是从前她还心有戚戚,唯恐顾凛不愿首肯,可如今知晓他心中另有其人,想来此事就容易得多了。
就是不知是哪家娘子叫他这样冷心冷情如石头般的人动了心。
原本这桩婚事就只是先祖间的戏言,算不得数,如今白占了这宣王妃的位置,她若再不识相些,趁早退位让贤,日后怕不是要与顾凛结成一对宿仇怨侣。
这厢儿虞窈月在心底盘算着该如何开口与他提及和离一事,顾凛却是被下僚绊住了脚。
公衙里的事早早忙完后,顾凛又派人将朝廷那边的节礼分发下去。
谁知户部郎中崔行远才迎娶新妇,除了喜宴,还不曾邀各位同僚吃过酒。
趁巧明日休沐,崔行远当即拍板,亲自做东,决定请诸位去宝珍楼吃酒。
顾凛虽为诸位上峰,只是他这户部侍郎待下僚向来亲厚,又没什么王爷架子,何况与崔家又有些交情在,故而也应邀前去。
临行前却不忘让福顺回府递话,让王妃今夜早些歇息,不必等他。
倒是赶巧,菱花前脚提着满食盒的菜肴从宝珍楼回来,说是掌柜的特意为娘子备的。
后脚福顺就低眉顺眼地向虞窈月传话,说是王爷今日在外头用饭。
正愁打瞌睡没人递枕头呢,这消息倒是来的及时。
只见虞窈月点了点头,烛火摇曳间,也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虚实。
就在福顺退下后,虞窈月挑了挑眉,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来。
她示意菱花附耳过来,轻声细语地交代了下去,菱花顿时会意,也不多问,当即踅走出门,又径直翻过后墙,几息间没了身影。
虞窈月倚在软榻上,支颐望向窗外,不由得心生感慨,菱花这丫头,翻墙的本事是日渐精益了。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