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
奢比尸峰主纵然不认得海魔泪,但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心里本能地生出强烈的危机感,当即下令,全速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本是用以炼制神兵的燃料,区区玄铁,哪里能抵挡得住!某段时间,他的耳中只剩下了烈焰腾空而起的轰然一声,和焰火在阴风鬼气中飘摇的呼啸声。
他的飞舟师操控着飞舟急遽转身后撤,然而对方极其轻巧地一掉头,迅疾一绕,就绕到了他附近,不远不近地缀着。
海魔珠燃烧猛烈,短时间内最大的效用不是摧毁坚固的玄铁,而是让整个舱室的空间连同船板温度迅速升高。奢比尸峰主强行忍了段路程,只觉自己有如炉子里的一坨烤肉,哪怕明知对方安的什么心,最终也忍无可忍,下令仅剩的几只飞蜥靠近,开了侧门。
他纵身跃上其中一只飞蜥,一脚将原先的幽影踹下去,竟是慌不择路,一头往帝江上空飞。
仓皇中,他扭头望了一眼身后。
那古怪的飞行器物闪电般绕过他那艘熊熊燃烧的飞舟,仍是不慌不忙地追在后边,原本空无一物的甲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个人影。
隔着段距离,他看不太真切,只看出那人仿佛很年轻,身形高挑,挺拔如松,宽肩、窄腰、长腿,包裹在一身灰沉沉的样式极其简洁但实用的战甲中,勾勒出矫健精实的流畅线条,是硬朗端肃的姿态,俊逸清贵的风骨。
像是天生就该站在云端俯瞰他人,令人一望而自觉形秽,不敢直视。
那人腰上却悬着一把残破的战刀,腰身微微后仰,舒展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拉满了弓弦,三枚铁灰色的箭头正正对着他的后背。不知为什么,有一瞬间,奢比尸峰主居然像是十分清晰地看见,其中一枚锋锐的尖棱上,流转着一抹死气沉沉的光。
他本能地闪身躲避。几乎是在同时,那枚箭头自他瞳仁中消失,后心传来一阵剧痛。他终于想明白了方才他为什么能将它瞧得那么清楚。
那时它本就已将到他身后。
首领既死,一峰八镇顺理成章地降了。谢重珩却暂且顾不上别的,只将八艘战舟尽数分散隐藏在合适的位置,又下令用最快的速度清点集结奢比尸峰尚且可用的兵士。
随命令传遍全军的,还有他在兵败天枢后,于不眠不休的忙碌、军心动荡的危机、割地求和的耻辱中,亲自核查、写就的一份名单。
当年叛投奢比尸的所有狰营精锐的名单。
清点完毕,他将那些兵士半数屯扎在与帝江峰相邻的边界上,防范其趁火打劫,只挑了另一半随他自己原有的人马一起,悄然驻守在奢比尸与朱雀城交界一线。
即使此战再如何迅疾、隐秘,也无非拖延一时半会而已。与南境统治者的决战,已经随时可能爆发。
往生域中,无尽山所在位置偏高,四城都是山下大平原的边缘延伸地带,地势平坦。以朱雀城而言,整体上北高南低,靠近下属三峰的区域是一些错杂的矮山浅丘。
再往里进,筑有高耸而漫长的坚固城墙,绵延三面,直到大平原,严密防守着西境白虎城、东境苍龙城乃至往南的三个下属,唯有朝向无尽山的方向空缺,有臣服于往生域的神明、请求赐福庇护之意。
四城的城墙形制,尽皆如此。
整个朱雀城内外范围极广,但据暗狰传回的情报,只有最后方那栋山峰般大小、高耸入云霄的巨型高楼才是主城,城墙到主城之间的大片区域是朱雀城最低等、数量最多的幽影聚集地,屋舍极其简陋,混乱不堪,勉强能遮一下风雨。主城却奢华豪阔,按身份等级,从下往上排列居住,城主占据了最高处的宫殿。
作为南境的统治者,朱雀城不仅墙高城坚,军种齐备,兵精粮足,战斗力极为强悍,还有一整套哨探示警体系,可谓固若金汤。无论派人潜入偷袭或者强攻,都不是什么良策。
事实上,单是潜伏搜集情报,就已经损失了不少暗狰。
“你打算怎么夺城?”设在天权的临时主帐内,墨漆悠悠然斜倚在软榻上,没骨头似的,拖着嗓音问。
大约是有些困意,那双清醒时总于万千风情中带着两分凌厉的狐狸眼半阖,显出些慵懒散漫的模样。
已经是凌晨,整个主帐内仍是灯火通明,谢重珩立在沙盘前比划沉吟许久,方才在软榻前落了座,无奈道:“还没十分想好,所以才冒昧请先生来商讨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原本他打算趁城主忙于祭祀往生域神明之时,一边派遣地面部|队硬拼,吸引敌人注意力,一边利用战舟无与伦比的速度和灵活性绕到朱雀城后方,从无尽山方向直接强攻城主宫殿,纵然伤不了朱雀城主,也能迫他现身对决。
但也是在不久前他才得知,除了明面上那些,城下还设置了极为厉害的大型防御法阵。这样一来,原先的计划只能作废。
墨漆仍是懒洋洋的,仿佛盟友的成败与他毫无关联:“听说这位城主是个法阵高手。他本身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