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上)
蚀骨期后,黑雨尽收。纵然不曾离开句芒七镇的地盘,不曾亲眼见到外间的状况,也能感知到四面八方刮来的阴风中似乎总含着血腥的味道。
最先动手的,是离得最近的祝融峰及其下属五镇。
作为往生域中倒数第二的一峰,祝融的贫瘠和落后程度只是比句芒稍好一点,但其各种储备和依然沿袭原始方式的出产根本承受不了长达十年的超长蚀骨期,内部早已到了即使峰主强行征缴所有物资统一调配也挡不住私下自相残杀的地步。
能从这种境地里活下来、跟随峰主出战的,无一不是修为精深、狠辣残忍之辈,是残酷的生存法则淘汰后留下的真正的精锐。
句芒西北穿过玉衡,往天玑、天枢方向是朱雀三峰中最强大的奢比尸峰,东部往瑶光方向就是祝融下属五镇中的判官镇。
此番峰主亲率一峰五镇的大部分兵力驻扎在判官镇攻打瑶光,纵然谢重珩早有防备,各兵种也训练得相对规整,但一则需要将更多的人马驻扎在西北一线防范奢比尸,二则祝融所部已然被困多年,已成饿兽,简直疯了般不要命地厮杀。
一场打下来,竟胶着许久,瑶光方面损伤不小,方才艰难取胜。
虽则第一轮攻击被打退,然而仅仅是在瑶光边界窥到一点屋舍俨然、乱石间隙中竟也零散生长着作物的景象,也能想见内中该是一派井然有序,至少衣食无忧。
祝融众幽影激得眼睛都红了,根本不用各级首领命令,只稍事休整,就又收拢兵力,发起了第二轮进攻。
奉命指挥瑶光战场的是当年黑风谷中佯败诱敌的百夫长,如今天璇的副营长,路商。谢重珩只将句芒两成多兵力给了他对抗祝融,却将重兵屯扎在与奢比尸交界的天玑、天枢、天权三镇,严防死守,摆出一副时刻准备迎战的姿态,甚至大张旗鼓地将象征句芒峰主亲临的旌旗插在西线。
他亲自领着剩下不到两成兵马坐镇开阳军营,闻听瑶光战况不妙,亟需援兵,只传下命令:死守。
不久前,句芒西部上空掠过几只飞蜥,大白天的,竟然堂而皇之窥探底下的状况,显然是准备选择下手目标。
朱雀下属三峰中,只有奢比尸峰养了支飞蜥队,数量不太多,但用来侦查句芒这样的对手,已经足够。
西北与奢比尸接壤的,是白虎城下属的帝江峰。如今的句芒不啻于一块肥肉,相较同样拥有空战部|队的白虎三峰而言,难度显然要小得多,且油水富足。奢比尸峰主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集结重兵快速突袭,先咬上一口,再回撤防守帝江,也来得及。
入夜后,谢重珩破天荒地悄悄卸下甲胄,正打算熄了灯烛,不想阴风突起,吹得烛火剧烈摇晃。他扭头一看,见墨漆素衣皓发的身影正立在营帐门口,一手挑着帐帘,散漫道:“愣着干什么?走吧。”
本该镇守开阳镇主府的人居然夤夜出现在这里,他压着嗓音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墨漆懒洋洋地:“眼下奢比尸没有动静,暂且无虞;如此局面,纵然不派遣援兵,你不亲自去看看怎会放心?”
谢重珩笑了起来,杏眼明亮如星子。两人不带一兵一卒,潜入了瑶光军营。
军营就在防线后面。营中灯火通明,疗愈营占地最广,内里惨号声不断,响彻夜空,不少人影进出其中,来去匆忙,显然重伤的不少。偶尔瞥过没有完全遮住的营帐,可见轮下来休整的兵士们甲胄在身,哪怕睡熟了,也依然紧紧握着各自的兵器。
两人简单看了一圈,大概有了数,又去了不远处的边界。
眼下句芒远远没有强大到能筑造城墙的地步,只用大块的星铁精石靠近边界垒了一圈矮墙,权作防护。两人到时,正赶上祝融发动攻击,战况激烈。
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震动夜空。从稍高的地方望下去,但见对方兵士一手擎火把,一手持兵器,自判官镇潮水般涌过来,一次次冲击着依托矮墙而成的瑶光防线。
祝融前几次冲锋动用了不少战兽骑兵队,防线曾几度被突破,连矮墙都被摧毁了好几处,又被瑶光战士拼死斩杀打退,重新修筑工事。
对方战兽队固然损失惨重,但瑶光也死伤无算。矮墙内外破碎的枯骨堆积了厚厚一层,身负重伤被抬回疗愈营的都是幸运。
路商将护卫队都压上了,亲自领着几名传令兵,就在离二人不远处督战。局势紧张,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战场上,竟没有察觉有人潜近身后。
瑶光的战士虽说在谢重珩手上接受了源于大昭的整套训练,无论战术还是配合都比往生域中这帮土著各自为战的打法先进得多,但终究是吃了人少的亏,在对方一次次从垂涎与贪婪中生出的疯狂下,几乎有点将要顶不住的意味。
不断有重伤员被抬离战场。两人不过观看了一柱香的工夫,瑶光防线接连几个点位出现了似乎要被突破的危机,全靠路商临场指挥得当,遣人及时扑上,方才打退了祝融的进攻。
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