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含情波，翻做断肠药

世事总是不如人意。

舒望兮想。

“咔”，一声轻响，黄金做的镣铐，在她手腕扣合。

矜贵，耀眼，可是冷，硬，像锁她之人的脸色。

燕曈直起身来，舒望兮过往熟悉的温润融和，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现在的神色，冰冷而凛冽。

“你说你只爱慕尊荣与权势。那这副镣铐，很配你，不是么？”

燕曈开口，语气和脸色一样冰冷。

舒望兮晃动一下手，锁链铮咣轻响。

她从床沿站起来，试着走几步，脚腕同样传来了金属声。两根锃亮的黄金锁链，分别从她的手腕和脚踝，延伸到床脚下。

燕曈面无表情，看她来回走动，试探自己的活动范围。

舒望兮向他走过来。

这是一间珠罗锦绣的卧房，最显眼的是铐着舒望兮这张千工拨步床，其余入眼物件，无不奢华精美，价值千金。

地上铺着雪白厚狐毡，舒望兮赤着的玉足踩在上面，白上落了一点白，像白兔隐没雪地上。

舒望兮走近了。

舒望兮贴近他身前，将手伸出，语带委屈地说：“阿赫，疼……”

她伸出的手腕上，镣铐周边一圈，泛起了薄红。

其实这镣铐打磨得很光滑，怎奈舒望兮的肌肤过于细嫩，红痕在腻白凝脂上分外触眼。

燕曈的目光，移回舒望兮脸上。她楚楚可怜地仰望着他，神情姿态柔弱无依，在镣铐的禁锢下，一副任人摧折的模样。

燕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生硬地背过身，不再看舒望兮。

可舒望兮从后面贴上来了。她软若无骨地伏在他背上，轻轻扭动，一双手穿过腋下，曼陀罗花似地在他胸前攀爬。

带着气声的低吟钻进他耳内：“阿赫，我害怕……”

“够了！”

燕曈忍无可忍，他往前大步迈出，脱离舒望兮的温度，硬声道：“你好好呆在这里，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一步！”

语毕，他大跨步匆匆往门外走去，倒似是落荒而逃。

门口传来落锁声，还有燕曈对守卫的吩咐：“你们看好王妃，不许她出来，也不可和她说话。另外……”他停顿一瞬，补了一句：“寻些软绸，给王妃的镣圈裹上。”

唉，燕曈！

舒望兮走回床前，懒懒倒在软被里。

事情走到这一步，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时间倒退一个月，北玄军营里。

舒望兮坐于烛火前沉思。

元长阙率大军起拨回返上京，自然也带上了她。

此夜，他们驻扎在虎哭峡前的开阔空谷上。

虎哭峡地形甚为奇特。此峡南北走向，与庭江上游几乎并行，东侧奇山怪石，高峰林立，而在山峰后，有一处高山湖。

据说远古时，此处曾发生地动，山石堰塞庭江，在群峰间形成了高峡出平湖的特异地貌。此湖高悬山间，比地面还高数十丈，有文人将之拟为天女之泪，美不胜收。

当然北玄驻军此处，绝非为了欣赏风光。

他们午间行军将至虎哭峡时，前方探候回报，虎哭峡中有一段泥坡滑塌，堵塞了道路。探候勘测过后，暂未发现人迹。

此时正是雨季，连日雨水浸润，确有可能自然滑坡，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人为。

元长阙遣了几波人打探消息后，作出决策，遣先锋军带民夫先去谷中清理障碍，若有敌踪，尽数歼灭。大军则退回虎哭峡一里外的空谷，布阵驻扎。

梁国现已无像样的反抗队伍，略有些规模的残余军队，全随燕氏朝廷退至了平湖城以南，龟缩不出。若有些许人员来犯，不是大军对手。

万点星，千帐灯。这支北玄队伍甚是浩大，回返上京的主力军队，以及随侍的宫娥采女，运送物资的民夫丁役，一重重营帐，以元长阙的主帐为中心，严阵以待地排布开来，从舒望兮所在的围帐往外看去，四处皆望不到边。

元长阙没有过来，此时他应和将领在商榷行程。

这些消息元长阙都没有告诉她，但舒望兮自有她的法子。

正沉吟间，背后忽然有风袭来，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舒望兮悚然一惊，疾如闪电拨出头上银钗往后刺去。来人飞速控住她的手，按在背后，同时熟悉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别叫，是我！”

燕曈！

舒望兮转头看去，果然是燕曈。

他面容比数月前瘦削憔悴，显得更稳重沉郁。他束发微乱，一身黑衣风尘仆仆，可能数日没有洗漱，有泥土味和汗臭味混在他的白檀气息里。

可就算这样，依然是好闻的。

见舒望兮认出了他，燕曈松开按住她的手，退开一些。他低声说：“你别出声，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