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皇帝陛下

经泥埋泉销，连墓葬都已因护缮不当而损毁。

所以元长阙有三位母亲，嫡母先皇后，养母先贵妃，及生母。

其中生母出身最为卑下，也最为令元长阙心结难消。

元长阙正以右手抚额缓解痛楚，忽然感觉有一只温凉柔软的手，落在了他的左手上。

元长阙一怔，垂目望去，纤细雪白的柔荑，覆在了他青筋略显的瘦削手背上，显得小小的一只。

确实是舒望兮的手。

她第一次向他伸出了手。

元长阙有些不能置信，抬眼看舒望兮，她正凝神望着他，目光中隐有怜惜，手中还安抚地轻拍了一下。

元长阙懂了。

这世间或许大部分人都慕强，可有的人她吧……怜弱。

是夜，暴雨。

半夜里，有人夜叩栖鸾宫门。

是元长阙寝宫神华殿的大监：“陛下急召昭华夫人。”

舒望兮冒雨赶到时，太医已到神华殿中。

寻常宫人都被赶出了寝殿，只有徐太医并吕大监在内。徐太医是北玄旧人，吕大监则是元长阙心腹。

元长阙卧于床上，没有起身接见她，舒望兮撩开床帷望去，见元长阙面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额侧青筋爆起，双目紧闭，显是在忍受痛楚。

舒望兮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徐太医与吕大监对视了一眼：“夫人且容臣一一禀来。”

舒望兮得知了一件秘事。

元长阙的先天怪疾并没有好，他疾在骨骼，无药可医。

这病疾也并不马上夺人性命，它只是使人……痛楚，日夜不断地痛楚。

若是常人，恐怕早被这痛楚折磨得神智崩溃，衰败而亡。

元长阙能有今天，完全是他意志力过人，强自压制，加上后天习武炼体不懈的结果。

但这并不意味着可高枕无忧了，徐太医忧心忡忡地暗示，元长阙的身体应尽量温养，否则恐难长寿，且他应尽量平心静气，一旦情绪激烈波动，极易引起疾痛反扑。

像今夜，他便应是因为午后那一场暴怒，而剧痛发作了。

舒望兮懂了。

她站在床边俯视元长阙，心中纷绪难言。

她现在总算明白，元长阙为何如此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又为何总是以手抚额了。

他的暴躁也极易理解了，凭谁日夜在忍受痛楚，脾气都好不到哪里去，偏偏他一暴怒，又更易引发痛楚。

元长阙可真是送了好大一个弱点给她。

他是凭气势强横慑压众人而上位，若他身有绝症、天不假年这种消息传出去，且他还无后无嗣，必将引发北玄朝堂震荡。

舒望兮低声问徐太医：“可有什么办法能缓解陛下的痛楚吗？”

徐太医躬身答道：“臣可为陛下施针灸穴，但此法会让陛下陷入昏迷，他并不乐意。”

舒望兮追问：“还有其它法子么？”

“臣可授夫人一套推拿之法，经常施之，也可略缓。”

元长阙闭目咬牙，强自隐忍，等待着这一轮又一轮要把他骨骼碾碎的剧痛过去。

真痛啊，无边无际的痛……像巨浪里翻滚着的孤舟，像高山下压着的砾石。

有温凉的手伸过来扶起了他，一具柔软而馨香的躯体从身后靠近，将他倚在了她怀里。

舒望兮身上清冷而柔魅的气息包围了他，她从雨里过来，身上还带了凉沁的水泽之气。

舒望兮的手落在了他太阳穴两侧，以此为起点，向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按揉起来。她的手像带着凉意的玉，从哪里抚摩过，哪里的痛楚好像就被浇息了些。

舒望兮的声音传来，柔婉而怜惜地：“陛下可还需我做些什么吗？”

元长阙沉默了一会，低声说：“给我唱段歌谣吧。”

歌声响起来了。舒望兮的声音清柔婉转，唱起歌来像清泉石上流，和着帘外雨潺潺，元长阙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他想起了另一个人的怀抱。在他幼年时因痛楚啼哭，彻夜不眠的那些夜里，她抱着小小的他在月光下来回走动，唱遍了北玄的歌谣。

她紧紧抱着他，滚热的泪水与无措的安抚一起落在他的头脸上：“宝儿不哭，宝儿不疼，宝儿不哭，宝儿不疼……”

从他懂事起，他就开始学着克制自己，不再将痛楚流露出来，因为他实在不想让她再哭了。

他在梁都初次见到舒望兮的时候，觉得舒望兮与她实在有点像。

她们一样都是纤袅柔美的类型，看起来像是必须倚赖于某人才能生存下去。

但她们又实在是不像的。

若她像舒望兮一样聪慧善周旋就好了，若她像舒望兮一样坚韧不折就好了。

迷迷糊糊间，元长阙听见了舒望兮唱的歌谣，她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