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者睥睨，强者屈折

剑刃已在舒望兮的脖颈上割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而下，在她白玉似的肌肤上分外触目惊心。

元长阙怒极，伸手扼住舒望兮的脖项。

他的手也被剑刃伤了，满手鲜血，掐着舒望兮修长洁白颈项，像捧着一株血中长出的白莲花。

“你竟然要殉燕曈！那还不如死在我手里！”

舒望兮咳了几声，艰难地说：“陛下，我已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元长阙狠狠把她拖近，垂头压近她仰倒在自己胸口的面容，咬牙道：“我会让你知道，总有比死更艰难的事情。”

方才舒望兮眼神掠过被夺剑的近卫时，那几丝愧疚已被元长阙看在眼里。

元长阙冷森森地说：“我要你活下去！如果你死了，卫十七也要跟着死。”

舒望兮身子微微一抖，转头向他看过来，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元长阙冷冽一笑：“不仅是他，我会让宫里所有侍奉过你的宫人，昭王府所有活着的下人，舒家三族所有族人，你交往过的所有人，我都会让他们跟着陪葬。”

他抬手抚上舒望兮的脸，在皎白雪肤印上一手血痕，“舒大小姐不是最善心的么，总不忍心害死这么多人吧。”

舒望兮在元长阙怀里奋力挣扎，元长阙略一迟疑，松力任她站起来：“陛下，你不觉得可笑么？”

舒望兮凝望着他：“你逼一个想杀你的人活下去是为什么？”

有什么话，要从元长阙的心口冲出来了。

然而他止住了，他扼住自己，不要说，不要说出会任自己从此在舒望兮面前丢盔卸甲一败涂地的话。

元长阙慢慢昂起头，说：“我想要的东西，我终会得到。你如今，终归要在我面前低头。”

舒望兮也傲然扬起下巴：“陛下，终有些东西你是得不到的。”

“你可以对我用强，但我永远会是属于燕曈的，我是燕曈的妻子，昭王的王妃。”

元长阙终于忍不了了：“燕曈究竟有什么好的？”

舒望兮慢慢退开几步，惊异地看着他：“燕曈的好，你这种人怎么会懂？”

元长阙双拳紧握：“他不过是我手下败将！”

舒望兮颈上鲜血止住了，但已染红了半身白衣。此刻她半身白衣半身血，睥睨于他：“那又如何，在我心中，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元长阙紧紧盯住她：“终有一日，我要你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奉我为夫为主。”

舒望兮神色讥讽：“陛下，你这是在缘木求鱼。”

她已不愿再理元长阙了，转过头去。

是夜，栖鸾宫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

新主人貌美性温，极为随和，但宫人们丝毫不敢有所疏忽，伺候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们都知道，这位主子在刺杀陛下后，竟然活着出来了。

众人都听见了陛下的暴怒，然而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前大梁昭王妃，不仅活着出来了，还被封为昭华夫人，成为了这位北玄新帝后宫的第一人。

随着她迁入栖鸾宫，流水的赏赐送了过来，大梁皇宫里藏着的宝物，大概都被扒出，送往这里来了。

可惜这些都打动不了新任的昭华夫人，她对此看都不看，殊无笑意。

当然，宫人们的战战兢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性命已寄在了这位主子的身上，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通通都得人头落地。

他们侍奉得尽心竭力，力求这位主子能开颜一笑。

夜深了，颈上疼痛让舒望兮难以入眠。

晚间御医已来上过药，信誓旦旦不会留疤，但愿这老头说的是真的。

今晚的月亮又如约前来，幽幽光华映进舒望兮眼瞳里。她从雕花繁复的阔大床厢中坐起来，外间值夜的宫人马上被惊动了，垂首等待她的吩咐。

舒望兮示意宫人无事，姗姗向窗前走去。

这间寝宫中，如今波斯地衣遍铺，鲛纱帷幔低垂，金博山炉中燃着龙涎香，熏染出满室靡丽风流。赤白玉足踩在波斯地衣上面，陷进软厚绵柔的绒毛里，不说步步生莲，也相差不远。

元长阙这是要作金屋以贮之了。舒望兮想，漫不经意。

她走到窗前，望向月亮，又想起了燕曈。

燕曈死了。

然而他死了，还要给舒望兮利用。

元长阙的高傲不允许他低头，将自己的心捧给一个不爱他的人玩弄，予取予求。

舒望兮偏偏要以燕曈为筏，去渡元长阙的心。

她要以燕曈为枪，突破元长阙的疆界，击碎元长阙的骄傲。

她微微一笑。

我偏要他允我，予取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