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隔了一段日子,鱼禹来了。
草原、文明、长安是他滔滔不绝的源泉。他似乎从不试图从王艳煕那得到一道目光,或一盏清茶,仿佛那是他不该有的妄念。
鱼禹每次说话的时间并不长,说上几句话,这些句子有时因为沉默而中断。
他缄默。
他鞠躬。
他恭祝安枕。
一日,他若有所思的说,“我为什么喜欢这里?它并没有皇宫般豪华,……”
他笑了,“我是想说……这不是宫殿……但它似乎特别温暖,或许是仙女给它注入了灵魂。”
鱼禹面对着书橱,手指顺着书脊轻轻抚摸,温柔的似乎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税制。”他含唇浅笑,摇着脑袋,“税制一成不变,流民就会不断……”他继续顺着书橱慢慢地溜去,接着道,“流民不断,则社稷稳定有亏。”
他转过身,严肃地说,“然而,如果要说文明,哪里有天才哪里就有文明的诞生。”
他晃着脑袋,舌头似乎有些打结,说的并不流畅,“内忧外患……”
停顿了一会,鱼禹接着说,“草原会好起来的,长安也会好起来的……”
他倏然一笑,扬了扬眉,“是的……是的……”微微地点头重复,似乎在心里反复肯定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的目光投向岚之的目光,岚之的目光转开了。
鱼禹的目光在房里的各个角落的不同点上稍微滞留后,重新又回到才离开不久的王艳煕那张淡漠的近乎冷酷的脸上。
“我有幸遇见你们。”
他默默地,带着一种庄重的执拗,其中还飘忽着一丝魅惑的笑意,凝视着王艳煕那冷若冰霜,高冷漠然的身影。
王艳煕似乎受到了蛊惑。她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眉目微蹙。手指拉线的动作有些生硬,似乎在和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较着劲。
他说,“草原上流传着一种传说。我不知道在长安和草原里流传的是否一致。美人与兽。在兽矢志不渝的爱意眼神的守望下,美人伸出了手……兽立即起了变化,巫术解除了。兽幻化成一位十分英俊的小郎君,温文尔雅的小郎君。美人的每一个吻都贴合在他的唇上……他们的结合是一种最理想的结合。他们的后代集合了先辈们的天赋,他们是大地孕育的天才……
“我喜欢这个传说。它曾经使我在夜晚哭泣。我喜欢兽,因为我理解它。”
他沉默了,使劲吸了一口气,似乎这样才能平复起伏的情绪。
鱼禹作了一揖,“安枕。”
一天晚上,岚之听到古琴声悠扬而起。有人在弹奏,这王艳煕在练习的乐谱。今晚她把它们又捡了起来使岚之心中既溢满了欢喜,又感到几分讶异。是什么样的内心需求竟能使她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弹古琴的不是她。王艳煕从外面回来了,坐在了她的圈椅里,手里绣着香囊。她的目光向岚之迎来,给岚之送来模糊不清的疑惑。
岚之审视着古琴前颀长的上半身,低俯的后脑勺,细长有劲的双手,手指在琴弦上移动,好像它们是独立自主的个体。
他演奏了一曲《将军令》。曲落,他站起身。
鱼禹一语不发,缓慢地轻轻的咬着嘴唇,仿佛整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
他把背转向王艳煕她们,双手撑在圆桌上,用手指抓住它,让他的脸朝向火焰,夹在两条前臂之间,好像从一座栅栏的两根铁条间伸过来似的。他的声音听上去更加低沉,更加富有磁性。
“我必须要在长安长久地生活下去,在这个宅院里,作为它的子民……我必须……”
他的嘴角噙着笑,但望着王艳煕的眼睛里笑意却不达眼底。
“有了方向,为了念想,障碍总是能克服的。”他深深的作了一揖,“安枕。”
鱼禹用那种既放荡不羁,又正儿八经的赞赏的神情望着王艳煕。
王艳煕的心在她自己修筑起的监狱禁闭中激动不已,手指轻微的颤动着。鱼禹的到访悄无声息的渗入到了她们的生活里。
“我在草原出生,阿爹专门请了师父到家里来讲课。后来我为了游学到了洛阳,从那以后,我一直在那儿生活。我到过汴京、敦煌,还有其它的城市。我喜欢长安。
他挑了挑眉,掀起眼皮,扯着嘴角,带着轻浅的微笑,整个脸庞容光焕发,“在贝尔,有一位美丽动人的公主……我们交换了庚帖,他们都怂恿我们单独去草原上骑马。”
他停了下来。王艳煕不小心扯断了丝线,她重新捻了一根。她十分用心地打着结,但线太细了,因而很不容易。她终于又开始了她的刺绣。
鱼禹接着说,“有一天,我们去草原上骑马。野兔、羊群在我们面前撒欢的奔跑着。芍药、金莲、石竹,盛开着……她翻身下了马,奔跑着,欢乐地叫喊着。我站在那,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的一切。不远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