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逍遥自在心(七)
在冬天到来之前,江昭宁告别了母家的亲人,载着满满当当的襄菱特产,踏上了回归南翎的路程。
这段时间,江昭宁胃口好了不少,窝在马车的软垫上抱着花生和松子啃,吃腻了,又换成了爽口的糖霜梅干和甜橙,嘴几乎没消停过。
一个秋天下来,脸蛋微微圆润了些,该长肉的地方也略略丰腴,抱起来的手感特别舒服,所以贺景恒更不想骑马了,死活要和她赖在一块儿。
“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江昭宁被他禁锢在怀中,没好气地扑打了几下窗边的锦缎,“我喜欢躺着休息,你坐对面去。”
贺景恒黏黏糊糊的不放手,奇怪问:“咱们不是两个时辰前才睡醒上路的吗?怎么又困了?”
江昭宁长睫轻轻颤动,星眸微饧,迷迷糊糊地扯淡道:“因为我要冬眠了。”
贺景恒不禁笑出了声,揉一揉她光润的乌发,“真是狐狸啊?”
江昭宁扬起了脸,委婉地纠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狐狸一般不会冬眠。”
贺景恒沉默了一会儿,只道:“我回去多读书。”
少年时的重武轻文、桀骜猖狂,终究化作了利箭,在此后的数年内,一次又一次地射向他的眉心。
被这么一打岔,江昭宁也没那么困乏了,从他怀里梭溜出去,后背倚靠软乎乎的枕垫,玩起了谢檀送予的翠珠。
草叶凝霜,嗖嗖的冷风刮过车壁,丝丝缕缕的寒气透过锦帘的缝隙吹了进来。
贺景恒拉好帘子,又将羊绒薄毯抖开,铺在了江昭宁的小腿上,生怕她受凉。
“景恒,你当年为什么要杀龙格?”江昭宁忽然问,“那时候,你应该没有必要杀他,反而引得一身麻烦。”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贺景恒眼底掠过了戾气,“他本来就该死。”
反正龙格都砍了,把龙辕一起杀了,更符合斩草不留根的准则。
“他得罪过你?”江昭宁疑问。
贺景恒垂下了眼睛,“我......我担心他对你不利......”
江昭宁坐了起来,“不利......?”
贺景恒话只说了一半,但她心思玲珑,很快联想到了龙家父子那副好色的下流德行,猜到龙格恐怕对自己动过那种心思......
于是陷入无言。
许久后,江昭宁低低地问:“他们落水也是你做的吗?”
贺景恒挠了挠头,“是......”
江昭宁心头发热,挪动身体挨近他,“放眼古今,恐怕没有比景恒更不隐忍的质子了。”
贺景恒赶紧替自个儿找补,“我做得特别干净,基本上都不知道是我干的!”
江昭宁何其敏锐,“你既然这样说,那绝对有人发现了。我猜猜......是白亭吧?”
贺景恒愣了愣,惊叹道:“你脑子真灵光!”
江昭宁眼底染上了一缕哀戚。
昔日才貌双绝的翩翩贵公子,两陆大国公主芳心相许,却因为上位者的妒忌和一时的失策,妻儿惨死,家破人亡,委实令人叹惋。
江昭宁轻哼了一声,蜷躺到他的大腿上,磨磨蹭蹭地盖好毯子,打击道:“是比你聪明一点点。”
贺景恒失笑,捏了捏她娇嫩的脸蛋,“那宁儿可得帮朕一起看着国事。”
暖炉发挥了作用,毛毯里暖洋洋的,江昭宁耷拉着眼皮,“你用这个自称的时候,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在沉入梦乡之前,她听到贺景恒轻笑着承诺:“在你面前,我永远不会变。”
......
待抵达南翎,已时至初冬。
贺清隽好像一个十全十能的神仙,把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
然而,在看到嬉皮笑脸的表弟的那一刻,仙风道骨如他,亦是握紧了破云剑柄,强行抑制住了暴揍皇帝表弟的冲动。
贺景恒扑过去抱住了白氅青年,使劲儿拍拍他的后背,“哥,我的亲哥,辛苦你啦!”
贺清隽淡淡道:“你对自己的力气没点数吗?”
贺景恒后退一步,摊手道:“你又没那么娇弱。”
贺清隽拿剑鞘打了一下他的侧腰,“我该趁你还小的时候,多揍你几顿的。”
贺景恒横跳一步闪躲,嘟囔道:“你又不是没打过......”
江昭宁一下子生出了兴趣,凑上来问:“啥?详细说说?”
忆及年少的闹剧,贺清隽似是咬牙切齿,“他欺负我养的鹤。”
江昭宁瞥一眼装闷的贺景恒,好奇问:“景恒怎么招惹它了?”
贺清隽冷笑,“这熊小子见我的白鹤在进食,伸手把鹤嘴攥住了。”
白鹤扑腾着翅膀疯狂挣扎,羽毛都掉了不少,从仙气飘飘的丹顶鹤变成了一只秃顶大鸟。